林予紅看了眼陷入昏迷的謝年舟,長眉蹙了一下,又很快舒展開來,她攥了下錦囊,向祝儀道“你自己小心。”
祝儀頷首。
為了掩人耳目,祝儀讓戰馬跟著林予紅一道走,自己半拖半拉把謝年舟藏身在官道旁的樹林中,走長途的人隨身帶的有應急包,里面裝的有傷藥紗布烈酒與匕首,她打開應急包,把匕首放在自己隨手就能拿到的地方,抬手去拆謝年舟的衣服。
羽箭上的毒烈得很,謝年舟仍在昏迷,祝儀扒了他的衣服,從背后射中的羽箭在胸前探出一截小小的羽箭頭,祝儀出身武將世家,自然認得這種羽箭,這箭是特制的六棱箭,箭頭上有倒勾,能讓中箭之人失血過多,且非常不好處理,硬拔是的,還會牽動傷口讓人直接斃命。
射箭之人的目的很明確要謝年舟死。
祝儀眼皮跳了跳。
夜風微涼,星河燦爛。
祝儀靜了一瞬。
片刻后,她打開酒壺,揚脖飲了一口酒,第二口她沒咽,直接噴在匕首上,匕首用烈酒消了毒,她拿著匕首去削六棱箭的箭頭。
然而再怎么穩的手,在削箭頭時還是會牽動傷口,血流如注,染紅大片的衣服,而原本陷入昏迷的謝年舟,此時也因劇痛醒了過來。
謝年舟垂眸看了眼自己傷勢,輕輕笑了起來,“這些人倒是明白人,知道我舍不得阿姐。”
“謝年舟,你撐著點,我幫你把箭。”
祝儀心頭一顫,手卻很穩。
“是我大意了。”
謝年舟輕輕搖頭,“阿姐,我大概要死了。”
“別說話,你不會死。”
祝儀削去一道棱角,雙手已被鮮血染紅。
謝年舟抬手攥住祝儀手腕,“阿姐,我若死了,你會不會原諒我”
祝儀呼吸一窒。
她側目去看謝年舟,謝年舟的瞳孔已經有些發散,那是彌留之際的特征,謝年舟撐不過去了。
六棱箭配劇毒,沒人扛得住的。
祝儀心跳靜了下來。
電石火光間,她想了很多,與謝年舟的初次相見,謝年舟在她的鏡水山莊醒來,亂葬崗之上的鬼火配著燭光,大婚之際的盔甲染血,最后是夢境之中的纏綿。
“阿姐的眼睛這么漂亮,為什么不能只看我一人呢”
她有很多人,阿爹阿娘,阿兄表兄,珍珠琥珀,甚至李盛林景明待她都不錯,可是謝年舟只有她一個。
這是謝年舟病態偏執的來源,她是謝年舟的全部,謝年舟卻只是她的其中之一。
謝年舟想要的,是她的唯一,她一直都知道,但也一直不曾給。
祝儀輕輕一嘆。
“謝年舟,我不會原諒一個死人。”
祝儀閉了閉眼,片刻后,她又睜開眼,輕笑著看著瞳仁渙散眼白微微有些發藍的謝年舟。
風聲很輕。
面前的男人已沒了聲音,只余長長的睫毛隨著夜風無聲而顫。
祝儀俯身,吻上那抹因失血過多而過分蒼白的唇,鐵銹味的血色迅速在她口腔蔓延,她閉目抬手,摸到謝年舟的后背,手指攥住羽箭,重重往外一扯。
發黑的血液噴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