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李師傅在瘦香齋做得順心暢意著呢
蘇大小姐頗有亡母胡氏之風,對待伙計們有理有據,言語客氣周到。
給這樣的東家做事,苦累些也愿意。而且鋪子里單子排滿,生意日漸紅火,他可有二分利的干股,還有二十畝薄田做底子,說話時腰桿子硬得很,再不見以前的唯唯諾諾。
來見蘇鴻蒙時,李師傅這樣的厚道人,回憶起丁佩刻薄損人的話時,氣得嘴唇亂顫,依樣跟蘇鴻蒙學了一遍后,問“老東家,您待我是不薄。可我是賣手藝的,不是賣身為奴的但凡那丁夫人寬厚仁慈些,我都不會起了出走的心思。如今她罵也罵了,我走也走了,那工錢算是我對您的補償,全都仁至義盡了。至于回去的話,請您莫要再提,只要有丁夫人在,我就是回去種地,也不入守味齋的大門”
話到這個份兒上,便不必再往下談。
李師傅說了硬氣話,借口鋪上太忙,轉身就走了。
蘇鴻蒙哪里受過這種氣,剛想沖著蘇落云發邪火,蘇落云卻話鋒一轉,說起了漁陽公主想要多制些祈福的檀線香,可是瘦香齋的單子太忙,恐怕忙不過來,不知守味齋有沒有空接一接單子。
蘇鴻蒙最近鋪子生意差得不行,眼看女兒愿意吐出些肉來,自然是愿意。
此時若大罵女兒挖墻腳,似乎有些傷感情,只能就此先忍耐著,待從瘦香齋里接些單子再說。
那日蘇鴻蒙忍了又忍,從甜水巷出來時,頭頂都躥跳著一把無名怒火。
丁氏早想到了蘇鴻蒙得撞壁回來,大約是要不回人的。她想好了,如此一來,他的怨氣便要沖著蘇落云而去了。
待蘇大爺回來。丁佩一早守在門邊,假意殷勤地問“怎么樣,云兒肯不肯放人”
見蘇鴻蒙沒有說話,她又徐徐煽風道“這有了這等好把式,日日能進錢銀,她大約是不愿意撒手,卻不想想她父親和老店的難處哎,實在不行,我們多給那李師傅銀子哎呦”
還沒等丁佩說完,蘇鴻蒙已經一個腳窩子過來,揣在了丁佩的腰眼子上“銀子銀子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么貪人家都放話了,只要你在的一日,絕不登守味齋的門”
蘇鴻蒙如今才發覺,自己娶了個怎樣的蠢婦入門。
亡妻的孩子沒有教養好一個瞎了,另一個差點被養廢了。
至于那鋪子,也被她管得一團糟,慣會重用肖師傅這樣的奸猾之人。
更不要提她那見不得人的出身,隨時都能讓蘇家名譽掃地,人前抬不起頭。
如此想想,蘇鴻蒙真是越來越惱,愈加懷念起早亡的賢妻胡氏。
胡氏在的時候,家里家外料理停當,鋪子的生意也蒸蒸日上,他的日子舒心得很。何曾像現在這般雞飛狗跳
丁佩入門數十載,一向都得大爺的愛寵,從來沒有被他說過一句重話
現在當著下人的面,她生挨了個大腳窩子,登時也惱羞成怒,再懶得裝什么賢惠,扶腰蹦起,挑眉怒罵道“好啊蘇家大爺這是厭倦舊妻,想讓我學了胡家姐姐早死讓位告訴你,我可不是胡氏,溫良成了縮脖鵪鶉我若不好,誰都甭想好,你以為我不知你給院使大人一百兩銀子,倒賣了嗚嗚”
還沒等丁佩罵完,蘇鴻蒙慌忙捂住了她的嘴,連忙將她拖拽進了屋子。
要命的毒婦人居然敢在院子里喊這么要命的私隱身為榷易院的庫使,自然有許多說不出的好處。
他慣會做人,當初領公職時,便給院使大人使了銀子,做了些私隱買賣。
那時他跟丁佩琴瑟和鳴,自然不瞞著她。卻不成想,這婦人鬧起來竟然要說出私隱。
蘇鴻蒙也是怕了,又沒有殺人滅口的膽色,自然是小聲賠了不是,跟夫人說自己一時氣昏了頭一類的話。
一時間,老夫老妻的倒是重歸于好,再不提前塵。
不過蘇老爺借口陸家知道丁佩的內情,眼看著錦官錦城也要童考了。為了免得節外生枝,丁氏須得低調一些,以后那鋪子上的事也不需要她管了,自有他來料理就是了。
丁佩雖然拿捏了蘇鴻蒙的短處,但也深知自己被蘇鴻蒙嫌棄了,加上如今鋪子的生意一團糟,待蘇大爺過了勁兒,再想法子重新掌管鋪子也不遲。
可是她順遂多年,驟然被人打罵,心里也是憋氣,這腔邪火也是一股腦算在了蘇落云的頭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