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北鎮王走了,原本病懨懨的宗王妃倒是一骨碌爬了起來,喊著自己貼身嬤嬤盛媽媽道“快,將那對玉頭裹軟皮子的美人錘拿來,讓小丫鬟給我捶捶腿,整日躺著,腰都快散了。”
這盛媽媽乃是回家養病的奚嬤嬤的表妹,也是王府里的老仆,如今她頂了奚嬤嬤的缺,又慣會來事,有了奚嬤嬤的指點,服侍王妃也甚是周道。
不過她方才聽宗王妃要放權給新婦,心里頓時有些慌,干脆也不用小丫鬟,親自拿了美人錘,一邊在軟榻邊給王妃捶腿,一邊輕言輕語道“您是這王府的女主子,年齡也正當時,哪有這么早放權的道理”
宗王妃卻不屑冷笑一聲“你當我傻若有好家當,當起家來自然順風順水。可是公中空蕩蕩,有什么好把持的我們那位王爺,向來是錢銀沒譜的,之前給我父親交了一半的罰金。這滿府上下,能收刮的銀子都收刮干凈了。佃租子收上來還早呢,滿府上下都是要吃要喝,我不吃個大戶,難道要拿自己的嫁妝往里填”
原來王府現在虧空得不行,宗王妃也當不起這個家,正好趁機會裝病,讓蘇落云那個新婦去管。
她那么有錢,若是看府里沒錢,豈有不拿的道理
宗王妃好歹也是個官家女子,不好跟鄉野婆婆一樣,開口索要兒媳婦的嫁妝,所以便尋了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將爛攤子一并都交給了大兒媳婦落云來處理。
聽王妃這么一說,盛媽媽這才恍然大悟,連聲夸贊王妃聰慧。
那個蘇落云商賈出身,原本也不配王府之家。現在好不容易嫁進來,王府缺錢,她若不拿出些錢財填補,如何好意思立在王府的屋檐底下
再說王爺,若是以前,就算再沒人管府宅子,也不會放心讓新婦管家。
畢竟落云是小門戶出身的女子,而且還有眼疾。
兒子娶她的過程也有些匪夷所思。平日看他們相處,也是兒子倒貼得多,那小心翼翼的勁頭,當真像是窮小子從往村子里拐媳婦,生怕她跑了似的。
北鎮王都不知道這荒誕的姻緣能維持到何時,自然不會真心拿落云當自家人看。
不過后來,日子相處久了。他倒是愈加理解兒子當初為何執意要娶一個平民盲婦了。
這姑娘雖然眼盲,心思可比許多健全的女子都透亮。
北鎮王當初只看女子樣貌,又因為自己的考量,選了宗家女,誰知卻娶了怨婦入門。后來得了韓臨風的母親,又懂得了女子不光看樣貌,當知溫柔性情的可貴。
可現在再看自己的這個大兒媳,他一時又不無感慨女子除了容貌,性格之外,若是兼具大智慧,才算得天賜良伴。
見了她應付那兩位巡使的架勢,再加上韓瑤解除婚約的風波,宗王爺也算是徹底了解自己大兒媳是怎樣的一個人物。
她雖然沒有名門加持,可是卻是京城富貴圈里摸爬滾打,歷練出來的。
至于錢銀方面,人家是千兩萬兩的流水賬,手里那么多的鋪子都管得,區區一個王府的賬本,那更是練手的小帳。
于是王爺便私下找來了落云,先跟她說了宗王妃的意思。
他本以為一個新婦,要從婆婆手里接下管家差事,大約都是要惶恐一番,推讓一下,又或者是喜出望外,拘禮感激公婆的信任。
沒想到,這大兒媳婦聽了,卻不說話,只是意味深長地笑。
饒是見過些風浪的北鎮王,也看不懂落云的意思了,見她笑個沒完,王爺問她何意。
落云望天想了想,緩緩道“若是父王沒有合適的人選,我愿替父王分憂,接下這攤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