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人家落云是連著自己的父親一同罵的,而且落云說得又是事實,就連宗王妃自己都得承認,宗慶若論貪財,可算是個中翹楚。
落云假裝沒看到婆婆的窘態,又繼續說道“如今太子正幫助父皇推行土改新政,許多手里握著土地的豪紳地主,都想要求情讓自己領些特權。不巧我父親的名下田產也不少,我這個時候見,他若開口求,我應不應都不對,不如借故不見,等過了這陣子再說。”
落云說得這么直白,其實就是要敲打一下她的這位婆婆。
跟宗家的田產相比,蘇鴻蒙的田產不過九牛一毛。
依著宗慶的人品,以前也定然不會如實上報田地畝數,現在他領著兒子急火火地要來見宗皇后,只怕就是想求宗皇后赦免田稅。
現在陛下和世家們因為均田的的事情,都已經斗成了烏眼青。滿朝的世家舊貴都想要抓太子和陛下的把柄。
若是這個節骨眼,皇后再提這么非分的要求,陛下定然不會答應,這對積年恩怨的夫妻再吵,宗氏毫無優勢可言,只能再去佛堂吃齋。
不過她作為兒媳婦,有些話也只能點到為止,聽不聽,全在自己了。
那日落云和韓瑤走后,盛媽媽拿了幾件衣服,問皇后,下午召見宗家老爺時,皇后打算穿哪件。
宗皇后心煩意亂地搓了搓手里的那串佛珠子,想想兒媳婦方才說過的話,最后厭煩得揮了揮手道“讓宮人去傳話,就說我在佛堂里染了風寒,有些病沉,不宜見客,讓他們且先回去,何時能見了,我再宣召他們”
盛媽媽一聽,遲疑道“這不太好吧宗老爺可是等您甚久,好不容易等到了您出佛堂,聽宗家大爺的話,他老人家最近思女心切,身子骨也不大好了”
宗皇后一瞪眼“你也知我剛出佛堂,難道還要陪我再進去讓你傳話,你就快些,哪里有那么多廢話”
看宗皇后動怒,盛媽媽不敢再言,可惜她收了那宗家父子幾十兩銀子的好處,看來這次是幫襯著說不上話了。
宗皇后看盛媽媽低頭退下后,望著窗外的瑟瑟落葉,又是幽幽嘆氣“還是梁州好,想見誰就見誰”
而落云敲打宗皇后的這番話,也被韓瑤傳話,讓陛下輾轉知道了。
他正跟剛剛從鄉下折返回宮的韓臨風一起下棋。
陛下放下一枚棋子,語氣閑適地說道“宗家拖家帶口地來討賞,朕原本還頭痛你母親又要因為宗家的破事來跟我鬧,沒想到被你媳婦輕飄飄的幾句話就給勸回去了。”
韓臨風也微笑回道“哪里是落云的功勞,明明是父皇龍威厚重,母后自然也得顧忌到您的想法。”
韓毅擺了擺手,悵然道“其實我也知道一直以來,虧欠著你母親太多。她一個京城的嬌貴女子,嫁到梁州那個窮地方,心里能不委屈嗎那日見她從佛堂出來跟我請安時,臉上似乎清減了許多,結發夫妻一場,我心里也不好受。只要她懂進退,難道朕會故意給她苦日子好歹她也為朕添了一雙兒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自從入京以后,韓毅的后宮平添了無數佳麗。他雖然有虛以委蛇,安撫世家之意,但男人本色,他也著實沉迷在花叢間許久。
只是起初的新鮮過后,便是感受到放縱后的空虛了。看著一個個嬌艷年輕的女子,卻可以面不改色地對他這個已過中年之人,述說著相思傾慕之情,聽著雖然順耳,卻總有些違和感。
韓毅跟從小養在宮里的那些皇儲不同,沒有從娘胎里帶出的自信,認定天下美人皆愛自己。
他是從低處一路爬上來的,也清楚自己的斤兩,看得懂人情世故。雖然享受著佳人嬌媚,可也清楚這些美人心里想著什么,不過是愛慕著“陛下”的頭銜,為自己的家族討些好處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