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覺得里面還有些疑點,所以昨天晚上就去了青樓打聽了一下情況,原本我就是要找你們了,現在你們既然都在,剛好跟你們聊聊這個案子。”
說著,百里辛從身后抽出了一個板凳坐到了桌子前,年輕捕快眼疾手快,立刻將一碗豆漿推到百里辛面前,“先生,您還沒吃飯吧,喝點豆漿,沒人動過。油條我就不幫您拿了,我手臟。”
張彪瞪了年輕捕快一眼。
就你手快,拿著我買的豆漿油條在這里借花獻佛,放著我來
百里辛說了聲謝謝,將豆漿推了回去,“我吃過了。”
張彪“先生剛才說這個案子有疑點,有什么疑點”
百里辛“最大的疑點就是琵琶,我問過青樓里小翠認識的人,她說那晚小翠是應了城西曹員外的約,去他家彈小曲。她臨走前,是抱著懷里的琵琶去的。但是尸體發現的時候,她的身邊并沒有琵琶。”
“起碼我在卷宗中沒看到提起琵琶,你們能和我說說,當時是什么情況嗎時隔兩年,也不知道你們還有沒有印象。”
“當時這個案子是我領著幾個兄弟去的,”張彪眼睛盯著面前的油條,眼神卻開始有些游離,“雖然青城鎮每天的案子也不少,但是死人案子沒多少,所以細節我都記得。我也看過卷宗,現場和卷宗上描寫的沒什么不同,我們的確沒有在現場看到什么琵琶。當時我們也下河打撈了,并沒有找到什么琵琶。”
“先生說的這個地方的確可以,那您的意思,是認為這個案子并不是簡單的自殺”
“我也只是懷疑,因為我昨天和青樓里的姑娘聊天,按照她們的說法,這個叫小翠的姑娘是很不愿意外出的,因為怕外出遇到危險。這也間接說明了一點,小翠怕死。一個如果想自殺的人,怎么會怕死的”
“而且說什么她不堪受辱這一點,更是不合理。對于對皮肉生意習以為常的青樓姑娘來說,她們可能早就將自己當成了一件商品,讓一位這樣內心穩固的人覺得受辱而自殺,得是多大的屈辱”
張彪微微蹙眉“可是小翠身邊的丫鬟說她是不堪受辱。那這么說的話,那個丫鬟有可能在撒謊我現在就把這個丫鬟抓來,再審”
“不光是這個丫鬟,當年在曹員外家中,她到底經歷了什么也很重要。不是說宴請重要客人嗎是什么樣的客人曹員外那群人又對她做了什么她身上的那些傷是怎么來的”
張彪眼中充滿了佩服“先生說得極是,我怎么沒想到呢如果我當年有先生您的一半智慧也不至讓這個案子埋藏兩年之久。”
“這不怪你們,”百里辛搖了搖頭,“有人站出來說是自殺,在模糊的物證和方向明確的人證面前,大部分人會選擇相信人證。”
“但也不能說不怪你們。就拿這起案子來看,你們捫心自問一下,當年草草結案,是不是因為死的是一名青樓女子一個本來就不被世俗所容、一般人甚至認為是賤人的女人。甚至有可能,當你們聽到有人說她是自殺之后,你們是不是還曾經松了一口氣,終于不用在浪費時間了”
“我之所以會有這樣的猜想,是因為我看過她的卷宗,薄薄的兩頁紙,只寫了一點現場發現以及尸體情況,除此之外,那位曹員外的調查記錄,還有青樓嬤嬤的調查記錄,全都沒有。為什么不去查”
張彪臉色猛地一紅,其他人也紛紛羞愧地低下了頭。
他們不好意思抬頭,因為百里辛都說對,他們看不起青樓女子,內心深處甚至覺得,她們怎么樣的活該,這全是她們自己作的。
她的丫鬟說自己的小姐是自殺后,他們草草結案。
他們沒有去問曹員外,也沒有去詢問青樓嬤嬤,是因為他們始終覺得,她出門,只是做一次皮肉生意而已。
拿了錢出賣自己的身體,那別人怎么對她們的身體,都是她們自找的,畢竟別人花了錢了。
不過雖然張彪不喜歡青樓女人,但也無意接觸或者傷害這些人。色字頭上一把刀,他自己不會去青樓,也不允許自己的兄弟去花街柳巷這種地方。
這種事情被他們偷偷藏在心里不說出來,但今天百里辛就這么毫無防備地直接撕開他們的偽善面具,這讓張彪十分羞愧。
時光飛逝,他總以為自己沒有像林縣令那樣世故圓滑又以權謀私。
可他真的沒有嗎
剛當上捕快的時候,他還信誓旦旦說要當一個好官,公正不阿的好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