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姓老者自李落救下自己之后就悄悄挪到了一邊,除了勸說龐婉茨一句外就沒有再說話,安靜的大異往日。只不過守城的百姓沒有留意到齊姓老者的異常,等到李落來借筆墨的時候才想起來。
齊姓老者縮了縮脖子,嘟囔道“打仗掉腦袋的時候了,誰還會帶著筆墨紙硯,迂腐。”
“嘿嘿,老秀才,你說的不是你自己么你睡覺蹲茅房都帶著你那幾樣東西,怕不是打算帶進棺材里的,這個時候會不帶在身上鬼才信呢。”
齊姓老者漲紅了臉,粗著脖子叫道“不信不立,不誠不行,你們這些人胡說什么”
齊姓老者言之鑿鑿,只可惜要命似的捂住衣衫前襟的模樣卻也暴露了實情,鄉民所說的筆墨紙硯一定就帶在齊姓老者身上。龐婉茨偷偷瞥了李落一眼,就見李落神色奇異的望著齊姓老者,不知道在想什么。
龐婉茨輕咳一聲,正顏說道“齊老先生,既然帶在身上,就借給將軍一用吧。”
齊姓老者拉長了臉,沉默片刻,這才不情不愿的從懷中掏出幾樣東西,一邊交給李落,一邊刻薄的尖聲說道“你可小心著點,別弄壞了老朽的東西。”
李落接到手中,筆是銀狐筆,墨是鶴墨,硯是雨山硯,唯有紙倒是普通。這些東西出現一個窮酸潦倒的老者身上,的確讓人驚訝。不過物雖非凡品,但在李落眼中卻又稀松平常的很。如果說有什么異處,大約是這幾樣東西讓老者把玩的黑中透亮,一看就是上了年頭的古物。
筆硯能值些銀兩,齊姓老者落魄成如今這般田地卻還珍藏著這兩樣東西,定是老者心愛之物,不舍得有片刻分離。
李落沒有取笑齊姓老者,神情平淡如昔的看了看手中的筆墨紙硯。雨山硯是一尊上好的石玉,入手有清涼之感,背面似乎有些粗糙,李落沒有翻過來細看,手指輕輕拂過,應該是刻了一個字,茽字。
齊姓老者生恐自家的寶貝壞在李落手中,一臉肉疼的死死盯著,讓人忍俊不禁。龐婉茨笑而不語,喚人拿來些清水,親自為李落研墨。興許是看錯了,當這尊雨山硯到了龐婉茨手中之后,齊姓老者繃緊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些。
筆墨備妥,李落一揮而就,寫了一張欠書,交給龐婉茨,和聲說道“程夫人,日后如果掖涼州太平了,又或者你們去往北府別處,中府也好,憑此書信到冢宰府下治粟內史各司衙門皆可兌取今日所借糧食,倘若遇到什么難處,隨意找一位官職大些的朝廷命官,自然會有人理會。”
龐婉茨接過紙箋,不由自主心中一緊,眼前的少年將軍好大的口氣,只是如此淡然模樣,絕非是信口雌黃。
李落將筆硯諸物交還給齊姓老者,老者跳將起來,惜若珍寶的護在懷中,神色堪比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李落微微一笑,道“老先生是否認得我”
齊姓老者一僵,身旁眾人,連同龐婉茨在內都驚詫的看著李落和齊姓老者二人。齊姓老者咧開嘴笑了笑,垂首諂媚回道“這,恕老朽眼拙,嘿,沒準還真的見過將軍呢,只是老朽年事已高,記性不大好,這個,這個,容老朽好好想想。”
李落展顏笑道“無妨,記不得就算了,也許是我記錯了也未可知。”
這段小小的變故龐婉茨并沒有放在心上,守城百姓也以為是李落看錯了,齊姓老者這般說大約是給自己的臉上貼貼金,日后好借著這個名頭招搖撞騙罷了。
龐婉茨怔怔的看著手中李落所書字據,戚夫人好奇的探頭過來瞧了幾眼,言語甚是平常,倒是字寫的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