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如其名,倒也不差,不過總覺得陰森了些,就算此刻大殿中亮如白晝,卻多多少少都有些鬼門關的意味。眼前這座鬼殿對于李落三人而言,實不亞于一座真正的鬼門關。
一去一萬里,千知千不還;崖州何處在,生度鬼門關。鬼殿易進不易出,進了這座鬼殿,不知道能否有命活著出來。
“少俠,請。”連江做了一個請勢,側身讓了李落先走一步,倒也有些待客之道。
李落灑然一笑,既然來了,就算殿門后有刀山火海,該來的總歸會來。
李落取下面具收入懷中,吸了一口氣,踏入了鬼殿之中。身后壤駟丹與呼延烽堂相視一眼,呼延烽堂眼中戾氣一閃,這個時候可不能掉了草海蒼狼的名頭,隨即跟著李落進了鬼殿。壤駟丹苦笑一聲,眼下除了進殿也沒有別處可去了,身邊幾步外還有一位虎視眈眈的鬼市護法,如果壤駟丹有什么異動,恐怕就要落個身死魂消的下場。
一入鬼殿門,生死兩為人。
進殿前李落瞥了一眼殿門上刻著的字,字跡有些古老,偏向蒙厥文字一些,李落半讀半猜認出了這幾個字。
李落淡淡一笑,這幅字好大的口氣,隨即被李落拋之腦后,步入大殿之中。
鬼殿富麗堂皇,不過對見慣皇宮內苑的大甘定天王而言也就是稀松平常了,如果說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地方,大約就只有是建在地底深處吧。
鬼殿之中亮若白晝,與殿門相對的二十余步外深處有一張橫案,立在一塊三尺高通體漆黑如墨的石臺上。石臺左右各有一排設宴的桌案,一邊為六,一邊為七,并不對稱,不知道在往生崖有什么講究。
踏進鬼殿的第一眼,李落的目光并不是為石臺橫案后的那尊如中天之岳的高大身影所吸引,也不是為兩側桌案里那些形神各異的鬼市異族而分神,吸引李落目光的是鬼殿正中黑色地面上的一幅畫。
百鬼夜行圖,栩栩如生。
石殿地面也是黑石砌成,或者說就是打磨平了的黑山山石,不如石臺那么暗沉,但也相差無幾。在這樣的地面上作畫,著色很難,如果用墨,除非天生一雙神眼,要不然極難看清。
這幅百鬼夜行圖自然不是墨著的色,而是極其罕見白磷光。磷光閃爍下,一道道白色線條將黑石下的百鬼猙獰刻畫的惟妙惟肖,一張張鬼臉上的憤怒、陰毒、詛咒、癲狂好似都活了過來,仿佛在這石殿地面之下當真困著一群惡鬼,一不留神,這些地底惡鬼就要破開囚籠,浩劫蒼生。
李落三人進了鬼殿,殿中靜了靜,喝酒的還在喝酒,倒酒的也在倒酒,就好像踏進了一幅畫,畫中無歲月,畫外知千年。
這種詭異的平靜被連江一聲冰冷的說話打破“啟稟尊主,貴客到。”
橫案后的壯漢放下酒杯,眼眸中的精芒一閃,威勢重逾山岳,穩穩壓在李落三人身上。李落臉色一白,暗自一驚,這個壯漢好強的氣勢。再看身后的壤駟丹和呼延烽堂,兩人不由自主的悶哼一聲,各自退了半步,這才站定身形,固然不屈,但眼中的忌憚神色卻更加濃郁起來。
當日在獸窟遠遠瞧見過這位鬼市雄主,如今到了近前更能察覺大漢周身上下凌厲的氣勢,又是一個難纏的角色。
“南人李落,幸會幸會,往生崖很多年都沒見過天南來的人了。”大漢探了探頭,將錚亮溜圓的腦袋向前湊了半尺,雙目炯炯有神的打量著李落。
李落拱手一禮,道“唐突貴地,得罪了。”
“不得罪,哈哈,往生崖很久都沒有新面孔了,本尊天天瞧著這幫牛鬼蛇神,看的都厭煩了。”大漢大笑起來,聲如洪鐘,看似粗豪,不過卻絲毫不掩飾眼中的冷靜和漠然。如果說兵法有云示敵以弱,那么此刻的鬼市雄主正是反其道而行,示敵以強,強到對手不敢生出別的念頭。
李落沒有應聲,一個南人的身份,哪怕再加上大甘定天王的名號,在往生崖下也沒有多大用處,大甘的觸角再長也伸不到草海深處。大漢沒有一上來就兵戎相見,讓他忌憚的人絕非李落,而是藏身暗處的草海蒼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