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教你的不多。”望凝青撫摸柳南木的發頂,已經留長的頭發有流水一般冰涼的觸感,“如果需要幫助,就去看我留給你的書。”
望凝青不知道世間的父母如何對待自己的孩子,但就她自己而言,她能給柳南木一個清貴的出身與豐衣足食,卻并不能陪伴他長久的日子。
拓寬他的眼界是為了讓他不被拘束,充實他的心靈是為了讓他不畏孤獨。
她所做的一切并不是為了讓他享受人間的陽光和雨露,而是為了讓他能在將來獨自面對風霜雪雨,刀劍加身亦不踟躕。
很快,到了陳堂公證的那天,因為涉及皇室宗親以及二品官員的家眷,所以皇帝親臨了大理寺。
這次案件的案情極為嚴重,一來死者是皇室中人,二來案件的發生地點在皇宮,三來,嫌疑人背后站著權臣。
大理寺的京兆尹接到案件案宗時險些沒昏死過去,這判決判輕了是蔑視皇威,判重了是功高震主,怎么做都是錯。
雙方進入公堂,蘇憫長相肖似其父,端正肅穆,正氣凜然。他乃一代清官蘇淮卿之子,尚未升堂,百姓們便已經相信了一半。
“聽說,是嫁入殷家的柳大小姐在皇宮內殺害了西平郡王世子”
“蘇大人之子,頗有其父風范,必然是個好的。想必啊,這事不離十”
靜喧抱著柳南木與柳家人一同站在場外焦急地觀望,將軍府的馬車來到大理寺前,不少百姓都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那傳聞中“心狠手辣”的柳大小姐是何模樣。
殷澤攙扶著望凝青下轎,竹簾撩起,露出一張欺霜賽雪的臉龐,與眾人想象中濃妝艷抹的婦人不同,明秀如瓊的女子抬眸,眼中似有雪光。
殷澤和望凝青比肩而立,兩人神氣極正,宛如玉樹芝蘭,讓原本已經偏向一方的平民百姓再次猶疑了起來。
“那西平郡王世子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再說了,一介弱女子怎么可能殺害一個大男人呢”
“許是另有苦衷吧”
一邊是蘇淮卿之子,一邊是剛剛得勝歸來的護國將軍,周遭的百姓們依舊竊竊私語,但到底還是收斂了些許,沒有妄下判斷。
京兆尹輕咳一聲,見雙方都已踏入公堂,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被屏風隔開的御駕,恭聲道“陛下,您看”
“照常審吧。”齊國君語氣平靜,聽不出任何偏向,京兆尹拿捏不準圣心,只能苦著臉舉起驚堂木,重重一拍。
“升堂”
上黑下紅的水火棍往地上重重一敲,百姓們瞬間肅靜,衙役們樹立堂威,慣例的詢問名姓之后,便是呈堂公證了。
然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京兆尹喊出“帶證人”時,從蘇憫的方向走出來的竟是一位衣著樸素、如花般嬌艷的美婦人。
殷家二房,方知歡。
這個證人一出,就連京兆尹都驚了,感情這事不僅牽連了皇室宗親與權臣,還涉及了后宅私斗啊
極其擅長打扮自己的方知歡今日著了一身簡素的衣裳,妝容清清淡淡,似有若無的妝粉,胭脂在眼角淺淺地暈開,看上去當真清純無辜,我見猶憐。
“小女子為殷家二房殷唯之妻方好,自從嫁予夫君之后便一心持家,安分守己,不欲與人生事。”方知歡言辭哀婉,“但這些年來,小女子實在無法忍受長房妯娌的磋磨,又在無意間發現了驚人的秘密。”
方知歡說著,從袖中抽出巾帕擦拭起了眼淚,聲聲哽咽道“小女子出身低微,不如長嫂清貴,但小女子也讀過書,知曉大義與是非,亦知人命如天之理。”
一番先抑后揚,點明自己與柳裊裊之間的恩怨是因為身份懸殊,又為自己的“大義滅親”埋下堂皇光明的鋪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