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般安靜的殿堂,紋刻在地上的法陣還在繼續運轉,月亮守密人也不見放松之色,只是沉默地凝視著那攤黑泥蠕動的方向。
尼爾森知道自己在這方面根本只是外行,便也同樣保持了可貴的沉默。他注視著那星月流轉的法陣,看了片刻,竟有一些恍然。
“這是,迪蒙城堡內部的地圖”這個倒三角沙漏的紋路令人印象深刻,畢竟很少有人會將城池建設成跟地獄一般模樣。
月亮守密人點點頭,他們的確在通過魔法陣去觀測“祂”的行動。每一次“觀測”都可能伴隨著精神的污染,但這一點,尼爾森并不知道。
看著被公女稱為“八卦”的魔能裝置被同時點亮,核心中央的黑泥似乎瞬間失去了方向感。祂在走廊處徘徊了片刻,還是緩慢地前往了苦痛之坑的方向。
直到代表“苦痛之坑”的光標將黑泥徹底吞沒,月亮守密人才松了一口氣。無論如何,至少公女殿下安全了。
“你們是準備將祂引到那個名為苦痛之坑的地方處理掉嗎”一旁冷不丁地響起了一句問話,讓月亮守密人的動作頓了一下。
不,祂并不會死亡。那樣做只會徹底激怒祂。月亮守密人慢吞吞地寫下一行字,苦痛之坑的作用是限制污染的傳播,將傷亡減至最小。
尼爾森覺得有哪里不對,他再次問道“你們確定祂進去后就不會出來了嗎”
月亮守密人苦笑,這一回寫下的字便顯得艱澀了不少分身存在的時間不會太長,但分身如果不在特定的地方“消失”,就會造成大面積的污染。
人類的反抗對祂而言只是吃飽喝足后小小的“玩耍”。我們要做的事是拖延時間,直到祂的分身死在該死的地方。
“”尼爾森感到一股莫名的冷意,他意識到這場戰斗背后代表著怎樣殘酷的犧牲與干耗一樣的死亡,“你們獻祭了什么”
月亮守密人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在長久的沉默后,鄭重地寫道您聽說過羚羊跨越懸崖的故事嗎
年老的羚羊高高躍起,將自己的背脊墊在年輕羚羊的腳下,以此為助力將它們送往對面的山崖,而自己則墜落深淵,粉身碎骨。
這么做的羚羊不是一只,兩只,而是一整個族群,它們用生命與鮮血譜寫了一段悲壯的取舍與自然的進化。
人類也是一個族群,在這樣絕望的境地里,人倫與道德無法承載生存的重量。我們只能做出取舍,我們必須做出取舍。
在這個血月籠罩的世界中,人類這個族群與那些互相吞噬從而進化的怪物沒有不同正如他們規則上寫的那樣。
他們沒有不同,但他們想要與怪物不一樣。
“把祂引走,將祂喂飽,再讓祂死亡。犧牲小我,成全大眾。”尼爾森深吸了一口氣,“依照教廷的說法,你們將生者獻于死,這樣做是會下地獄的。”
月亮守密人莞爾,笑著寫道守密人與守墓人本就是光影兩面。他們死后,身體的粉塵化作紅色的花卉;我們死后,靈魂的質料成為白色的鮮花。
我們會將生存的希望留給下一個不得不摘下鮮花的人,直到長夜褪盡,黎明初臨。
我們本就身處地獄,我們本也不相信天堂。
望凝青再次睜開雙眼時,有些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竟然有所好轉,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
以利亞依舊保持著環抱她的姿勢,低垂著頭顱,睡得人事不省的模樣。
望凝青艱難地坐起身,拉開以利亞環在她脖頸旁的手臂,放松了一下肩頸,這才抬頭看向密語之間門口的方向。
玫瑰與月季已經徹底枯萎了,門口徘徊不去的陰暗氣息也已消失無蹤,不出所料的話,他們已經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