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光輝之主成為了初陽之神,拂曉之女卻倒在了黎明與黑暗的交界處,化作神明掌中的白鴿,飛向遙遠而不可觸及的蒼穹之際。
“吾不明白,命運為何對她如此苛待,她于人間沉浮、于苦難中輾轉,卻始終不得超脫,如最孤獨的殉道者,一生踽踽獨行”
一身黑紫紗裙的蜜莉恩迪蒙與一身圣職者白袍的圣蕾切爾背對而立,一人容色冷淡,一人笑意溫存,如鏡子倒映出的光與暗影。
金色的花簇開滿了大地,宛如史詩的畫卷在眾人面前一一展開,他們看見了逆風執炬的公女,看見了佇立于人心糜爛之巔的光明教宗。一人是黑暗中開出的惡之花,一人是光明中黯淡的星火。她們分明是不同的人,卻又仿佛有著相同的特質,最終便也導向相同的、悲哀的結局。
“吾本希望她行于吾之國度,光明能免她憂愁,免她孤苦。”光輝之主猛然捏碎了手中的圣光,眾人耳邊砰然炸開玻璃破碎的聲響。
“請您息怒”率領苦修士的阿穆爾長老噗通下跪,在他身后,神色倉皇的人類跪伏了一地,頭顱低垂,瑟瑟發抖。
我們果然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有人渾渾噩噩地想著,心中深感凄悲。神之子曾死于瀆神者的十字,而如今,人間之神消亡于光輝之主的國土。
“她的宿命如此。”光輝之主搖了搖頭,并沒有遷怒,“人類啊,爾等可能與黎明一般,即便面對這凌駕于眾生之上的天,也依舊保持自己的敬畏與勇敢”
“爾等應當行于自己的正道,點亮自己的心中的明光,那才是圣光的教義,那才是屬于人類的頌歌與圣經。”
眼淚漸漸干涸的科爾溫突然抬頭,毫無預兆地問道“像蕾切爾一樣”
光輝之主看了他一眼,神情無喜無悲“不錯,像蕾切爾一樣。”
神明說完,光芒便自弗萊婭的軀體內溢散,神的靈依舊注視著人間的一切,祂沒有懲罰烏鴉,沒有責問舊教廷的圣職者,因為那是人的事,與神無關。
“人生來便是白紙,黑與白皆為其色。”光輝之主消散于天際,只留下規勸世人的箴言,“若苦難不存在,希望自然也沒有意義。”
“讓她走吧,她已經斬斷了自己的苦難。”
“蕾切爾”死去了,她也必然會死去的。因為“她”這樣的存在,本就是那個人所背負的宿命與不幸。從此往后,她能夠做回自己,而不再是別的什么人了。
“將她的苦難葬在一個能看見黎明的地方吧。”這是光輝之主最后留下的話語。
科爾溫抱著蕾切爾的軀體,不知僵硬了多久,直到暗沉的天幕灑下一線的光明,他才在那刺目的光輝中流下了最后的淚滴。
“冕下。”阿穆爾長老來到科爾溫身邊,恭敬地呼喚著他,弗萊婭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但圣教以后的未來,還需要科爾溫把控航向。
“我們,送蕾切爾冕下回家吧。”
科爾溫麻木地站起身,將教宗被鮮血染紅的圣骸放進了水晶制成的棺木,一支沉默而又浩蕩的隊伍,一路扶靈,送她回鄉。
后來,新任教宗圣科爾溫冕下在里昂納教國的邊境建立了新的教廷,將純白的宮殿修建在被人稱為“世界之盡頭”的懸崖之上。
因為,那里是目前人類所能走到的大地的終點,佇立在殿宇中,太陽升起時的第一抹光輝總能透過琉璃花窗,打落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而她,永遠地沉睡在第一抹輝陽眷顧的地方,便如同她這一生,身披光芒,背對著身后的萬千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