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來吧。”慈悲為懷的佛子最先站了出來,雙手合十,神情平靜地道,“天音寺聲聞法塔門下弟子悲懷,自千年后往生歸來,于臨川地泉反涌之災中殉難。”
地泉反涌并不是什么人世間常見的災難,所謂“地泉”說的其實是冥府的三途川,而地泉反涌乃陰陽顛倒、死生紊亂的大難。
佛子途徑臨川時發現了地泉反涌之災劫,無數生靈的魂魄被地泉吸納離體,魂不附身,無有所依,只能在陰陽兩界的罅隙里悲嚎哀泣,堪稱人間地獄。
為了保護人間不受死氣波及,同時也護佑亡魂能徹底安息,佛子于危急關頭幻化出自己的真身大愿地藏王菩薩法相。
悲懷以法相之身蹚過忘川,托舉萬千離體的生魂離開冥府,散去凝聚了他千年修行的千葉蓮花,封閉了陰陽兩界之間的生死門,最終坐化于彼岸。
佛子悲懷的一生可謂是“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然而,大概是上蒼憐惜他慈悲眾生的佛心,當佛子再次睜眼,便發現自己回到了千年之前。
“我是昆侖派琴劍一脈的長老,忘溯,自千年后往生而來,附在這位道號月缺的金丹修士身上。”
忘溯沒有點明自己月缺轉世的身份,一來是可能會引發無謂的糾葛,二來則是因為天機閣主提醒過他,金丹期以上的修士已經踏入了天人境,成為了超脫五行的方外之士。天人境的修士本不該有輪回,月缺之所以能轉世成為忘溯,很可能是晗光仙君違背天機做了什么,因此知道此事的人越多,對晗光仙君越是不利。
“千年后,我因天山崩落之禍難而殉道,當時神州大陸傾覆,湮滅于滔天的洪流,即便是合體期大能也未能幸免于難。”忘溯補充道。
“咦那算下來,你跟我一樣,是最晚出事的。”妖主狐遲陽面現驚異之色,頭頂毛茸茸的狐耳互相對了對,道,“我也是千年后回來的,死于天傾地覆。”
“不過那時候天塌地陷,到處都是巖漿和洪水,活不下來也是沒辦法吧”狐遲陽搖了搖頭,強調道,“這可不是我太弱了啊。”
九德林醫修大能妙杏山也嘆了口氣,道“我,九德林明門掌門妙杏山,同樣也是千年后往生而來,殉于徐州大瘟。”
醫者不自醫,妙杏山懸壺濟世一生,最后卻救不了自己。本該不染塵垢的修士因疾疫而死,她死后,體內生出抗體,一身血肉化作杏林,救助了徐州的百姓。
賢者九德之中,照臨四方曰“明”,身為明門掌門的妙杏山也一輩子都堅守了自己的誓言與道義。
“嘶。”云迴放下茶杯,攏起袖子,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還是被這層出不窮的劫難說得心里發寒,“我并非轉生者,我是在夢中得到了天啟,夢的是東海歸墟。”
“我也是夢中得到了天啟。”天機閣主苦笑,“天傾地覆之災,陰陽逆生之變,東海歸墟之劫,夢中皆有預見。”
“我乃轉生者。”已經冷靜下來的魔尊冥鳶終于開口,吐字時又是兩道同時響起的女音,一則甜美一則妖媚,“量劫之日,我因日月倒逆而神魂失衡,死于瘋狂。”
“啊”狐遲陽扭頭看向冥鳶,撓了撓頭,才像是終于想起此事一般,道,“對哦,你是雙魂共體,日月倒逆后陰陽氣脈紊亂,你的確是會發瘋欸。”
魔尊冥鳶是雙魂共用一具軀體,并且同時擁有陰陽兩面,面帶咒縛且嗓音妖媚的那位名為“冥”,心如稚子且天真單純的那位則名為“鳶”。
冥與鳶共用一具軀殼,沒人知道她們到底是本就是一人卻分裂成兩魂,還是因冥鳶得到了當年亡于劍尊之手的那位鬼道魔尊的傳承,才被萬千死魂吞噬了一半的神魂,變成如今這般不人不鬼的樣子。
不過魔修本就是一群劍走偏鋒、極端且執念深重之輩,只要他們不踏足凡塵、不禍害眾生,那不管他們在魔界如何廝殺,正道修士都不會過問。
再說了,冥鳶雖然以音律操控萬千鬼魂,但卻不像當初那位魔尊一般殘忍嗜殺,她會庇護弱小,行事作風亦正亦邪,在仙界這邊的風評尚可。
雖然冥鳶剛開始嶄露頭角時曾因無法控制自身而釀出了許多禍患,甚至被冠以“千鬼慟天大世尊”這樣可怖的名號,但至少她將范圍控制在了魔界的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