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微上人站在湖邊,容色淡淡地注視著湖中的明月。安如意故意踩了枯枝,窸窸窣窣的聲音擾了他的清凈,可他卻沒有斥責安如意,也沒有過多的反應。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便自成了一道風景。仿佛山巔而來的風雪所幻化而成的魂靈,安如意看著他的背影,不知不覺間便有些癡了。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這面月湖邊與玄微上人的相遇,她當時因為放棄了母親的教誨而錯失了機緣,心中正感到難過,獨自一人在湖邊垂淚。
“你哭什么”她抹著淚水,卻被突然出現在身旁的聲音嚇了一跳,抬頭,便看見了那張僅有一面之緣、宛如霜雪雕琢而成的俊顏。
玄微上人問她話,眼睛卻沒有看向她。她心里有氣,便將玉佩之事和盤托出,等著挨他一頓罵。
“所以呢”玄微上人聽完卻不動怒,只是語氣淡漠地反問她,“你想當我徒弟”
“如果可以,晚輩當然不愿錯失機緣。”她偏過頭,有些賭氣,但更多的卻是悲傷,“但我更不想讓您誤以為母親不愛惜那塊玉佩。”
安如意不知道自己的母親和玄微上人是什么關系,但是母親很愛惜那塊玉佩,她也一樣。只是人活著本就很難,她無力保護的東西,只能看它如砂礫般流去。
“當我的徒弟未必是好事。”尋常人并不知道“清虛守寂”意味著什么,他們只見這一脈的光鮮,卻不知其中常人根本無法忍耐的嚴寒孤苦與深入骨髓的寂寞。
“你若想學劍術,那以后便來這吧。”玄微上人沒有多說什么,他離開時,安如意才發現他居然提了一盞玲瓏可愛的玉兔燈,“有什么不會的可以問我。”
他轉身離去,滿袖風雪的涼意,但安如意站在月光下,卻淺嘗出一絲百轉千回、含而不露的溫柔。
從那之后,月下相見便成了兩人間心照不宣的秘密。雖然他們大部分時候都沒有交談,只是一人沉默舞劍,一人無言旁觀。
玄微上人總是提著那盞與他氣質并不相符的玉兔燈踏月而來,明明身為渡劫大能,他從不存在夜間無法視物的煩惱。
后來,安如意使了一點心計,回去的路上故意磕傷了額頭。之后被他問起,只說自己夜里走得急,忘了看路。
玄微上人沉默了很久,久到安如意以為自己的小心思逃不過他的眼目,他卻將手中的玉兔燈遞了過來,道“拿著吧。以后夜里記得看路。”
安如意拿著那盞燈,不知怎的,心口忽而一熱,熱氣上涌的瞬間,她便抱了上去。
玉兔燈滾落在草坪上,照出緊兩道緊相貼的影子。玄微上人被她抱住了腰身,默然了好一會兒,才拍拍她的后腦勺,示意她放開。
神魂恰好游走在外的望凝青看著月光下相擁的兩人,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作何言語。
玄微上人是渡劫期修士,但是望凝青也是渡劫期修士,在她神魂的感知中,玄微分明已經道心破碎了。
看樣子,這未正名的“師父”是不能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