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鳶”則會說起一些自己還能記住、并未忘卻的往事,她提及了自己如何闖過魔神殿的一千零八十道關卡,最終得到千魂魔尊的傳承。
安青瓷會提起那個將她殘忍殺害的師長,“冥鳶”會提起那些為了魔界而不顧一切瘋魔的長老。
“就這樣一片腐爛的大地,你到底在守護什么”安青瓷會問她。
“一定要因為美好,才去守護嗎”“冥鳶”也反問她。
漸漸的,“冥鳶”在這片幻境中的探索越來越廣、越來越遠,安青瓷發呆的時間也越來越長,越來越沉郁。
“你承認吧,你只是心懷不甘而已。”安青瓷躺在草地上,看著天上的星星,“才不是為了什么所謂的大義。”
“你不也一樣嗎”“冥鳶”回答道,“你的靈魂在憤怒,在不甘,在燃燒。青瓷,逃避沒有任何用處,我們從來都不是甘于平凡的人。”
“是啊,逃避沒有用處,人總要迎難而上的。”
被困在幻境中的第一千天,“冥鳶”終于找到了幻境的一處薄弱口,她拉著沉默的安青瓷,來到了幻境的邊界。
“你一定要出去嗎”安青瓷問她,她的神情有些怪異,平靜,卻又暗藏著什么東西,“也對,你都說過你要出去了。”她自言自語,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如果,那個時候能更早一些察覺到安青瓷的異樣就好了。
“冥鳶”打破了幻境的薄弱點,率先沖出了幻境。離開幻境的瞬間,那漆黑冰涼的弱水再次蜂擁而來,攜帶著千鈞之力壓在“冥鳶”的身上。
“冥鳶”咬牙,疼得目眥欲裂,正如安青瓷所說,在不浮之水中,靈魂只能下沉,不能上升。
“你現在還要離開嗎”隔著一片無形的屏障,安青瓷在春暖花開的幻境中看著沉溺淵流的“冥鳶”,“你們,就真的那么想要太陽嗎”
“冥鳶”咳出一口血,將手隔空覆在安青瓷放在屏障上的手,道“想。”
“冥鳶”說著,再次像弱水的上方沖去,她每上浮一點,重量便會逐步加劇,以至于游出不到半尺,骨骼已經發出了不堪承受的悲鳴。
仿佛整座魔界的傷悲都擠壓在一人的肩膀上。
冥鳶站在安青瓷身旁,看著眼前這一幕,卻并不感到意外。在他人看來,這或許是徒勞之舉,但她們溺于深淵,唯一能做的便是自己將自己拉上去。
“夠了。”冥鳶聽見身旁的安青瓷冷淡地說了一句,她閉上了眼睛,下一秒,冥鳶聽見了瓷器破碎龜裂時的聲音。
那個落在深海中的瓶子碎了,整個世界都在崩毀,整個幻境都在潰退,安青瓷那美麗而靈光湛湛的靈魂脫去了保護殼,同樣溺于弱水。
冥鳶幾乎是立刻便察覺到了不對,她伸出手想要阻止,然而卻只是摸了個空。
原本冰冷、安靜、死寂的弱水,在幻境碎裂的瞬間突然“活”了過來,悲嚎、哭泣、尖叫,無數凄厲而又瘋狂的聲音如刀刃般刺穿了冥鳶的識海與頭腦。
安青瓷的靈在弱水中拉長、幻化,最終變作了一只巨大的、散發著燦金色光輝的鯤。
鯤張開巨口將“冥鳶”吞沒,隨即擺動魚鰭朝上方沖去。在奔涌而來的弱水中,她逆水而行,冥鳶看見鯤的魚尾溢散出無數金色的光屑,黑水像逐光的飛蛾般揪扯著她的魂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