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笑著,唯獨我的孩子在流淚。
夠了,已經夠了。劍尊回過神來時,人已經踩上了清寂山山巔的風雪,他拽著蓮池中初生的孩子,意圖將她溺斃在蓮池里。
“辛苦了,已經夠了。”他聽見自己疲憊而又沙啞的聲音,“是師尊錯了,從一開始就錯了。師尊不該勉強你,你”
解脫吧。
天人沒有眼淚,所以模糊視野的大概是清寂山上常年不歇的風雪。
劍尊那雙曾經動搖山巒、牽著她走過紅塵的手正掐著嬰孩稚嫩的頸項,只要微一用力,他便能結束這難熬而又磨折的一切。
嬰孩的呼吸被人掐斷,白嫩的面皮發腫紫脹,他對這個因為他的傲慢而飽受苦難的孩子進行最后的道別,他注視著她,注視著自己的人間。
“師尊。”
一雙稚嫩柔軟、豆苗一般的手攥住了他的拇指,喘不過氣來的女嬰淚眼朦朧,艱難地朝外吐字。
那個早已心如死灰、燃燒殆盡的靈魂睜開了眼睛,她那么執拗又那么努力,伸出一只手探向他的臉。
“師尊,弟子想活。”
這句話,將銘劍從過去的黑暗中救贖了。
從這個孩子來到他身邊的那天起,她就從來都沒說過自己愿意承擔這世間的一切,承受那些活著的苦難,承受那些活著的代價。
銘劍仙尊一直以為,她的“活著”是他的強人所難,是他的獨斷專制與一廂情愿。
而如今,這個遭受了太多苦難的孩子主動對他伸出了手,哪怕人生再苦,她也想活著。
他凝視著那雙無垢無塵的眼眸,試圖從中分辨哪怕只有一絲的虛假與謊言,可是,沒有。
她只是用一雙泛紅的眼執拗地望著他,此時長夜已盡,天光乍破,一縷明光照進她鉛華凈去、明冽如水的眼瞳。
在與那雙盛滿黎明光輝的眼眸對視的剎那,銘劍仙尊的無情道心,碎了。
他知道,他全部知道,他知道自己從今往后再也不能無情無欲、無憂無擾,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是無想無結無愛的天人,但是那又如何
他抱著這個殘破堅韌的靈魂,抱著這個最柔弱也最不屈的生命,那么用力,又那么地小心。
“你初生那日,大雪將過,天色將明,只見天邊云凝青氣,熹微晨光自你眼中亮起。”
“從今往后,你便名為望凝青,道號晗光,祭奠初晴,送葬過去。”
百念輪轉,終成一蓮。
這便是,晗光與銘劍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