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雙像安婆婆一般永遠干凈平和的眼眸讓狐遲陽想到了極其久遠的過去,想起了自己與晗光的那場烏龍“初遇”。
那時候的狐遲陽是一個剛剛成年不久、整天只會招貓逗狗討人嫌的叛逆妖主,不僅不遵從自己涂山金狐的“祖業”,還整天想著剪別人家的姻緣線。
后來有一次,狐遲陽被人攛掇,說剪姻緣線算什么本事把相看兩厭的兩人連在一起才叫好玩。
狐遲陽看出對方想要利用他,但他也覺得這事好玩,隨手把這人跟他最討厭的人連在一起后,狐遲陽便跑去見了對方希望他下手的“目標”。
什么相看兩厭分明是愛而不得。狐遲陽對此感到嗤之以鼻,卻也好奇那冷冰冰的晗光仙君耽于情愛時會是何種樣子
后來后來自然是一生無往不利、肆意妄為的妖主被劍尊的弟子好好教導了一番如何做狐,并在之后多年都深以為恥。
“你認為我會被這種東西纏住”他不會忘記那孤絕的劍修手指捻著一根斷裂的紅線,一手持劍,居高臨下俯瞰他的樣子。
晗光仙君不會被任何外物捆縛,正如安婆婆本也不會僅僅只有一個米阿斗的故事。
晗光仙君存在于世的意義,從來都不僅僅只是“此世的氣運之子”。
“我愿你永遠只做你自己,只隨自己的心意成為渴望成為的樣子。愿你不被世俗框架所拘,不為紅塵外物所縛,永遠都是一個自由的孩子。”
那是曾經接葉鎮的孩子都能從安婆婆手中得到的祝福與禮物,而現在,身為妖主的狐遲陽將這份禮物送給了即將去面對世界的“孩子”。
所有人都送出了自己的封命與祝福,于是,他們的目光都落在了最后一人的身上。
在其他人看來,忘溯是唯一沒有與晗光的過往產生交集的人;在平微道君看來,忘溯與晗光的牽扯又顯得太雜、太多。
這個前世因晗光仙君而死,今生又承蒙晗光庇佑的修士,他會愿意為晗光封命嗎
“我”忘溯沉沉地吐出了一口氣,最終還是步履莊嚴地走向承載祝愿的蓮池。
無數次的無數次,忘溯在知曉自己的前塵往事和那些與晗光仙君的宿命因緣時,他都在思考一個問題對于晗光仙君而言,月缺的存在是必要的嗎
從天機閣主的口中知道那段始于私心的無望戀情之時,忘溯一度都認為前世的自己根本就是晗光的孽緣,除了拖累她,什么都沒能給她留下。
但現在,忘溯不這么想了。對于晗光仙君來說,在劍尊飛升離去后,這世上必須要有一根將她與人世牽連起來的線。
“我,忘溯,在此為您封命。”他愿意成為那條牽連她與人世的線,哪怕她想起他時只有一個為愛而癡妄的剪影。
月缺對于晗光仙君而言,并不是全然無謂的。這世上必須要有這么一個人,告訴她是被人愛著的,她是值得被人愛著的。
“愿您千帆過盡,心中仍存一絲對人世的憐意,愿您跋涉江海,仍有一顆能感受到他人情誼的血肉之心。”
忘溯俯身,在女嬰的眉心中落下一個輕柔的吻。晗光與月缺的故事并沒有一個美好的結局,但那些零落在時光中的回憶,并不是沒有價值的東西。
或許總有一天,她會有些不快地想起這么一個人、這樣的一個存在;她會想起月缺為她彈過的琴曲、釀過的酒,想起那一段歲月里曾有人陪伴的自己。
或許她并不需要。但在她走上自己的仙途前,只要她回首,人間的溫度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