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冬將會有一場大雪席卷我國北地,若沒有及時救災,必定民不聊生,餓殍遍野。更糟糕的是,北地涼夷國今年欠收,糧食不足以過冬,眼見大雪封城,必定會再次率領鐵騎踐踏我國國土,屆時內憂外患,景國危矣。”
望凝青壓低了聲音,刻意營造出詭譎陰狠之勢,好讓自己看起來不像個好人“若是兩方交戰,鎮北軍卻拿不到足以克敵的軍糧,退則將邊境三城拱手相讓,守則鎮北大軍死傷慘重。來年涼夷以戰養戰,整軍待發,朝堂那群口蜜腹劍的小人,哪個能守得住大景浩浩河山”
楚老爺子說不出話,他嘴唇顫抖著,面上痛惜之色難掩。
“本宮使了計謀,本以為能換得您老重臨朝堂,略挽頹勢,至少熬過這個冬季,卻沒想到您居然還將吾父視作學生,拿捏嚴師之態須知物是人非事事休,帝皇更是那難畫骨皮的老虎。您卻是忘了當年的謹小慎微了。”望凝青語氣沉沉,逮著楚老爺子的痛處去扎,眼見老人痛苦得渾身痙攣,她又轉而軟了語調,“本宮想救楚家,您明白嗎”
楚老爺子老淚縱橫,他說不出話,一雙眼卻已經將他想說的話都說盡了,他掙扎著點頭,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床榻的一角。
望凝青心神領會,她伸手往床榻上摸索了好一陣,便打開了一個暗格,從里面取出一張卷軸。
那卷軸展開,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名字,望凝青看著那份名單,神情如舊。
楚老爺子的手指在床榻上輕叩了兩下,好似在說“謝謝”。
做完這些,他仿佛放下了什么心事一般,頭一歪,人便斷氣了。
望凝青收起卷軸,試了試楚老爺子的呼吸,確定老人已經撒手歸西,便彎腰撿起佩刀,無比精準地刺透了他的心臟。
鮮血噴濺了望凝青一身,她卻無動于衷,只是將佩刀留下,作為殺人的罪證。
靈貓跟在她的腳邊,神情很是郁結“尊上,您說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怎么可能”望凝青容色淡淡,“不過是為了讓他心安赴死罷了,他以為錦國皇室還有一位憂國憂民、大權在握的公主,心里自然會安心不少。他也明白,只要他死了,楚家這事便能算了,死在我手上,新皇礙于天下之大不韙,更是不能追究,自然保住了楚家的官位。”
“可是這樣,未免不太符合王凝這位公主的行事作風啊。”靈貓還是有些不放心。
“除了你我,還有死人,誰會知曉此事”望凝青眉眼清寒,“此事不會讓第三人知曉。”
王凝這位公主不需要憂國憂民,更不需要忍辱負重,她只需要坐在這一艘華美的船上,將最名貴的絲綢錦緞撕來聽響兒,將那些矜驕郎君的尊嚴踩在腳下,等著被浪潮顛覆的那天就足夠了。
望凝青正思考著回宮后如何勸服新皇,她并不知道,楚家的幺兒此時正死死地捂著嘴縮在衣柜里,憋得臉蛋通紅都不敢哭出聲。
淚水濡濕了半大少年郎的巴掌,直到她走出去很遠了,那孩子才抹著淚,跌跌撞撞地從衣柜里爬出來,哭著撲到床榻邊上。
他在淚眼模糊中將手探向老者的臉龐,那張布滿褶皺的臉上,每一條紋路都自然地舒展。
滿床血跡,老人卻走得那么安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