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中書今年已過不惑之年,家中小孫子都已經能打醬油了,可他本人保養得極好,看上去不過三十好許。加上景國官員的甄選本就要求五官端正,儀表端方,皇帝上朝放眼望去都覺得賞心悅目,當年也曾踏馬看遍長安花的楊中書自然也當得起“俊朗”二字。
靈貓渾身顫抖,爪子捂著貓臉不忍直視,只覺得尊上為了渡劫當真付出了許多。
眾人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容華公主將毒爪伸向了朝臣“皇兄,反正您也厭棄了他,不若賞給皇妹吧”
容華公主嬌柔一笑“這朝廷上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委實不少,不少人都曾斥過皇妹荒淫無狀,既然他們這般看不起皇妹,皇兄不如將他們送到長公主府里,讓他們來伺候我。要對自己看不上眼的蕩婦低頭,做那般低賤的男寵,想必對這群偽君子來說是比死還要難受的事情,還能免得世人不知內情,一昧指責兄長不仁,不是嗎”
王皎然聞言,若有所思,望凝青又悄悄湊到他耳邊,低低地道“等我玩夠了,便找個由頭將人弄死或者打發得遠遠的,如何”
王皎然心性殘暴,可卻愛著一張君子的皮囊,他當然不愿承認自己道貌岸然,便假仁假義地推拒了一番,最后好似捱不過皇妹的撒嬌糾纏一般應允了下來。他心想,無怪乎父皇如此寵愛容華,實在是容華不僅嬌俏可人,還相當善解人意啊。
王皎然十分感動,命人將楊中書給捆了,送到長公主的轎上。
望凝青一上轎,就看到了被捆手捆腳還堵了嘴的楊中書,他呲目欲裂,恨不得把她當場看殺。望凝青一上轎就冷了臉,不需要在王皎然面前演戲,她自然不愿白費表情。楊知廉看著長公主,心里渾渾噩噩地只想著如何以死明志,可那出了名荒唐的公主上了轎卻沒看他一眼,一張嬌艷如花的面容如覆霜雪。她端坐在轎中捻弄著雪禪菩提,竟如佛前白蓮般殊勝,襯得身上的華服珠翠都黯然失色了起來。
馬車吱呀,一路無話,漸漸的,楊知廉也冷靜了下來。
他莫名覺得眼前之人才是真正的長公主,那平日里刁蠻任性、貪奢嬌淫的女人反倒像是偽裝。
馬車行至半路,一直闔眼的長公主突然出聲道“楊中書,您可知您今日所為,掉的不僅是您自己的腦袋,還可能禍及妻兒”
原本神情已經平靜下來的楊知廉雙目一瞠,他是死諫又不是犯罪,圣上殺言官就足夠令天下人詬病了,怎么還能動自己的妻兒
但是舉朝皆知,要論這世上誰人更擅長揣測圣心,那必然非容華公主莫屬。她既然這般說了,必定是因為皇上動了殺念。
只消這般深思一番,難免覺得撕心裂肺。楊中書甚感心悲,為這帝皇,為這朝廷,為這天下,為這百姓。
“楚家之事,還不夠讓你們吃教訓的嗎”長公主冷冷寂寂地掃來一眼,滿目冰雪,照得人心悄愴幽邃。
楊知廉被扯掉了堵在嘴里的麻布,他眼角發紅,嗓音沙啞,道“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下官能忍,邊城十萬將士卻沒法等,御書房外長跪,下官本就沒打算活著回去。就算就算會禍及妻兒,下官相信他們也有此等殉國的氣節”
楊知廉語氣悲憤,望凝青卻是抬眸掃了他一眼,心想,都不曾問過家中妻兒的意見便決意讓他們犧牲,此人倒是心狠,可以一用。
楊知廉說完,卻發現長公主看了他一眼便又闔上了眼睛,他心里模模糊糊地有個猜測,可卻完全不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