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抬眼簾,似夢似醒,見一人坐在床沿,水墨般的長發迤邐而下,語氣冷淡地道“醒了”
望凝青閉了閉眼,一時間竟有恍若隔世的錯覺“師父。”
“徒兒無能,讓您失望了。”
那個飛升上界的白衣劍仙,是不是還在天界等待著自己不成器的徒弟白日飛升的那一天他賜了她晗光之名,為她墊筑了道基,一路悉心扶持教誨,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與徒弟結為道侶,為她拂去問道的霜寒,為她斬去前路荊棘。
她無能,沒能渡劫飛升,與師尊重逢天界,把酒言歡。
棲云真人頓住了,他看著神志不清的女童,原本強自壓抑的慍怒都在這一聲細弱的懺悔中消弭無蹤。
他并不知道徒弟的懺悔是對另一個人說的,棲云真人也是第一次收徒,他并不知道應該如何與徒弟相處。原以為面對他的怒火,徒弟會感到委屈,會忍不住哭泣,也絞盡腦汁為自己辯解,但棲云真人唯獨沒有想過,她會在神智渾噩中發出這樣的懺悔。
棲云真人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值得被他放在心上的永遠是大道、天下、蒼生。但到得如今,他也忍不住開始反思,掌教首徒的身份是不是給弟子帶來了太大的壓力讓這孩子如此嚴苛地對待自己,甚至在睡夢中都不得安生。
今日之事,他雖然氣惱她的胡鬧,但也不得不承認她做到了許多人都做不到的事。
“胡鬧”
他并不關心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或許是因為先前看到的景象太過慘烈,致使他腦海中對于“素塵”的單薄印象變得深刻。這個在睡夢中呼喊著“師父”的孩子,于他而言不再是一個單薄的道號,也不再僅僅只是一個“離宗師妹的孩子”。
“仙骨盡毀,道體污濁”棲云真人垂眸,許久,他才抬手自空中虛虛一劃,叆叇的云煙自他指尖匯聚,最后凝聚成了一幅畫。
棲云真人展開畫軸,那竟是一幅栩栩如生的百首妖鬼圖。
形形色色的妖魔鬼怪擠在畫中,扭曲著猙獰的面孔,利爪抓撓著紙面,好似下一秒便要破圖而出。
棲云真人瞳孔一縮,他燦金色的眼眸化作非人的獸瞳,與畫中的惡鬼兩兩對視。
一頭奄奄一息的螭獸,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了畫軸的角落。
棲云真人收起畫卷,靜靜地凝視了許久,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有些遲疑地伸出手,笨拙地覆上了弟子的額頭。
“若想成仙,便想辦法成為掌門吧。”
孩童似夢似醒,不知聽清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