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音色特別,如甘露墜潭,如春雨綿溪,望凝青橫劍掃過之時,劍風霎時帶起一片蕭蕭肅肅的雨聲。
第一聲劍鳴響起,祭壇周圍便瞬間安靜了。
沒有華美的絲竹之樂,沒有莊重的箜篌之聲,只有身穿黑白云鶴道袍的女子持劍,以劍鳴為曲,踏著高深奧妙的八卦步,舞了曲劍歌。
衍王抬頭,看著祭臺上緩緩舞劍的女子說是女子都有些過了,那分明是一個尚未及笄的少女。
清冷厭世的張臉,眉眼倦倦,縱使發如潑墨、膚白勝雪,那也并不是一張討喜的臉。
她舞劍的動作不快,即便是凡人都能看清她的步伐和劍勢,這樣一個本該鮮妍如畫的豆蔻少女,舉手投足之間卻蘊藏著種歲月沉淀而下的莊嚴厚重。
這才是仙。衍王并不愿意移開目光,只是意味深長地想起自己前去“恭請”國師時國師的那張臉。
凡人的七情六欲,全部都寫在上面。
衍王冷冷地想,仙人啊,就應該高高在上,別插手凡人的是是非非。
想啊,群熔爐中攀爬的螻蟻,其中只稍微爬得高些了,自覺火燒不著了,便想著順便拉后頭的螻蟻把。
低一些的螻蟻被拉住了,便也想著去拉別的螻蟻,他們會這么想也沒有錯,畢竟,他們也有自己的親人、愛人、孩子
于是,越扯越多,越攀越多。最后會如何呢
砰。衍王輕勾唇角。當然是全部都摔死在爐底了啊。
祭臺上的少女從容自若地揮舞著劍器,她劍勢一轉,四方祭壇上自青銅鼎中飄出的煙便以種違逆常理的方式朝著她飄去,仿佛聽到召喚的小寵,乖順至極。
那絲絲縷縷的青煙漂浮在空中,逐漸凝聚成了符文樣的字眼,是即便是博聞廣識的衍王都看不懂這些字,只隱約意識到這是一份愿書。
愿書落成,少女收劍,她自四方祭壇上各抓了把爐灰,“嘩”地一下灑在了空中。
那青煙書就的愿書霎時散去,化作根細細的煙柱,筆直地飄向了天空。
整場儀式并不復雜,甚至稱上簡潔利落,不知為何,少女的每一個動作都透著莊嚴之感,令人屏息凝視,不敢輕忽。
所有人都靜靜地仰望著飄向天空的煙柱,只覺眼前這幕雖然安靜卻堪稱跡,那煙柱的顏色居然沒有變淡,攜帶著萬民的祈愿飄向云端。
這場劍舞壓原先分開的百姓們說不出話,即便他們更加感激國師,也不不承認,這樣的祭祀才更符合他們腦海中對“仙”的印象。
哪有不求不祈,不做好事不積功德,便輕易送上門來的善果呢
祭臺下有人跪下了第一個人帶頭跪下了,其余人便也如割倒的麥草般拜下。他們以頭點地,發自內心地祈禱災禍平息。
衍王準備的長篇大論的頌詞以及詔書都沒能派上用場,因為那持劍少女一曲舞畢,只是一拍劍身,輕喝“云來。”
她話音剛落,天空轟隆聲巨響,以煙柱為中心的流云急速匯聚,在眾人激動得難以言說的注視下,京都的天空蒙上了層云翳。
是雨依舊遲遲不來。
等待的間隙里,人群漸漸騷動了起來“下啊求求老天爺了,快下啊”
“是不是我們的誠心不夠是、是不是因為我們冒犯了仙家”
“慈悲,慈悲,求上蒼慈悲,求上蒼慈悲”
那些壓抑的低喊幾近悲鳴,透著令人于心不忍的期翼,所有人都保持著眼巴巴望著蒼穹的姿態,祈求著落下哪怕只是一滴的甘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