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在意別人的眼光,只是他實在不想像個癔癥患者一樣對著空氣說話。
“陽陽你跟尊上真是前世因緣、命定師徒,不然怎么都長得這么刻薄寡情、薄幸無心呢。”
“恒恒你又長高了,好耶,再過幾年你就能收徒子徒孫讓尊上打著玩了。”
“尊上又通宵達旦了,唉,人家愁得毛都不柔順了。”
那只貓咪的自言自語,向寄陽偶爾會聽,偶爾不會。直到有一天任務歸來,走過倚云閣的長廊,再次聽見了那熟悉而又膩味的呼喚。
它在尋找那個名為“沈輕”的管事弟子,因為掌門失去了意識。
白貓咋咋呼呼的跑遠,沒有注意到站在轉角處的向寄陽。反倒是向寄陽心中咯噔了一下,毫不猶豫地轉向了它來時的方向。
掌教,應當是怎樣的一個存在呢
孤高的強大的公正嚴明的還是岳峙淵渟,令人高山仰止的
向寄陽不知道。
但他知道她是宗門的頂梁柱,沒有她,就沒有如今的天樞。
身為在人間長大的孤兒,向寄陽早已見慣了紅塵疾苦。
他心知人心紛爭不會因為修行仙法而產生改變,能讓人知山善行善,知惡杜惡的,永遠只有規則。
正是因為掌教恪守清規戒律,無論是對待自己還是對待他人都嚴格無比,這才有了門風清正的天樞,這才有腳下這片讓他發自內心認可的歸屬。
掌教繼位以來從未出過差錯,無論外人如何評價她,她對于宗門,從來都是功大于過。
正如入門時聽到的那句話“掌門是宗門內最大的”。
所以,第二個秘密,掌門有許多秘密。
“怎么,那么瘦啊。”
伏倒在案上的女子瘦得如同將要開花的枯竹,他將她扶起,肩膀凸顯的骨骼咯著他的手心。
身量未成的少年雙臂不過輕輕一個用力,她便像一朵飄絮落在了他的懷里。
所幸,她還沉沉昏迷,慘白的面色與微弱的吐息,都讓人懷疑她是否在透支生命。
向寄陽讓她靠在自己的懷里,把脈后便用靈力浸入她的筋脈,一點點調養她失控的陰氣。他這些年自學了玄黃之術,避著那只貓,所以掌教也不知道。
他安靜地調理著她的身體,偏頭之時,眼角的余光瞥向一旁已經熄滅、僅剩一堆余燼的火盆,一小節沾血的布帛安靜地躺在那里。
掌教體內有十分嚴重的暗傷,甚至已經危及了生命。
掌教不知道,她的五感其實衰退得厲害,所以她也不知道,有時候夜里沉默為她遞上巾帕的人是她的弟子清恒,而不是沈輕。
宗門內理應最強大最無可匹敵的人,有著最脆弱也最不堪一擊的軀體。
但向寄陽知道,她的強大不在于修為境界,不在于凡胎,甚至不在于她的眼界以及心境。
他知道,當月沉星落、太陽升起,早已油盡燈枯的掌門會再次點燃自己,毫不猶豫。
就像浴火重生的鳳凰。
永遠驕傲,永遠不屈。
只是,兩個同樣倔強的人,是不可能好好相處的吧互不干涉是最好的,走廊上偶爾的相遇、問候、行禮,接著便分道揚鑣,各自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