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那個聲音響起的瞬間,久我蓮便抱著竹內青子就地一滾。下一秒,一柄水做的利刃洞穿了久我蓮原本所在的地方,寒光凜凜,錚然輕響。
“放開她。”銀發少年站在清冷皎潔的月光下,如踏月而來的神明,眼中有冰雨瓢潑而下,“放開我的新娘。”
久我蓮沒有答話,他抱著竹內青子起身,將竹內青子依靠在接近門的角落,點燃一張護身的結界符。
做完這一切,久我蓮這才轉身望向來人,說是人也有些不妥,眼前與他容貌一般無二的少年分明是只妖怪。
只見銀發少年雙腳離地,懸停于空,身上純白色的狩衣無風自動,如液態白銀般的水流從祂的左腳攀附而起,一點點地覆蓋住他的半身。
雖然眼前的少年極為陌生,但是“新娘”卻不是陌生的字眼。久我蓮沉吟道“霧見川”
“你為何會出現在這里,跟竹內青子是什么關系”久我蓮猛一振袖,散發著瑩瑩藍光的白符便從他的衣袖間飛出,嘩啦啦地環繞在他的身側。
“她是我的新娘。”霧見川神情冰冷,他瞳孔中的光在黑暗中搖晃,宛若流動的水銀,“你還有什么要問的”
他語氣中的憎惡與怒意是何等的明顯久我蓮心知無法跟這妖怪講道理,只能嘆息著打開百鬼帳“有許多問題欲待解答,但想來你是沒這個耐心了。”
久我蓮話音剛落,半身化作水流的少年便已抽刀。銀白色的利刃轉瞬而至,帶著一往無前的狠辣,直襲久我蓮的面門。
霧見川下手毫不留情,久我蓮的反應也不算慢,他虛空寫下一個“守”字,一筆成型,那字立時在黑暗中爆開了金光。
只聽得“砰”地一聲響,久我蓮的護盾應聲而碎,霧見川的利刃被炸成了無數水花,淅淅瀝瀝地落在地面上。
曾經的霧見川不愿與久我蓮打架,大陰陽師靈力之強橫,即便是忘川之子也不得不避其鋒芒。
但如今,霧見川蠶食了許多人類以及妖怪,實力早已今非昔比,尚且還是凡胎的久我蓮面對霧見川凌厲瘋狂的攻勢,一時只能招架,落于下風。
“平安京多人失蹤是你所為”即便如此,久我蓮依舊沉著穩靜,手上畫符不停,靈力的藍光不斷轉化成金色的神力,如恢弘清圣的云氣。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霧見川下手狠辣,大半邊身子已經徹底化作了銀色的流水,伸展出螳螂般的刀鐮。
“平安京大部分貴族家中都有陰陽寮布下的驅魔結界,你身上的妖力又少得可憐。”久我蓮淡淡一笑,“非人非鬼,非神非仙,你是即身佛,對嗎”
霧見川的攻勢微微一緩,佇立的少年挪動著虛假的眼瞳,朝著久我蓮投來一瞥“你知道得還挺多,人類。”
“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將那些人帶出結界的。”
“是水。”霧見川舉起一側刀鐮,銀白色的水流再次匯聚、凝結,化作一柄足以斬首的鐮刀,刀尖泛著一絲稠艷的紅,“人有多渴望生,便會同樣渴望著死。就像嬰兒會渴望回歸母親的自宮一樣,生者也會渴望回歸死亡的懷抱。我只是盡我職責,引渡了他們而已。”
“原來如此。”平安京貴族崇尚風雅,家家戶戶都有假山流水,而有流水的地方便可以成為忘川的入口,蠱惑著凡人淌入水流,尋求死亡的安寧。
霧見川并非人類,也非妖鬼,祂是即身佛。身為曾經流淌過平安京的河流的人柱,這片土地永遠不會拒絕祂的進入,驅魔結界自然也無法阻擋祂的腳步。
“忘川之子,你不應該來到人世。”久我蓮二指豎起,指尖夾著一張黃符,“生死的界限若被模糊,于常世彼世而言都是災禍。”
藍色的冰焰焚燒了黃符,久我蓮輕輕吹出一口氣,黃符的灰燼霎時化作一條金光熠熠的巨龍,將銀發少年層層捆縛。
銀白與金色的交織炫得人睜不開眼目,霧見川的刀鐮如割麥般撕裂了金龍的軀體,那金龍卻溢散成數道煙氣,再次凝練成金色的枷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