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門,她就對林釗提起長平六年時的往事,感謝虞珩曾照顧被關入宗人府牢獄中的獨子。
“延鶴私下對我說,要不是有鳳郎,他未必能堅持到可以離開大理寺的時候。”鄭氏輕輕擦拭眼角,眼中幾不可見的心疼轉瞬消失,笑道,“今日為鳳郎接風,不提這些掃興的事。”
林釗絲毫不介意鄭氏言語中用的小把戲,笑吟吟的順著鄭氏的話往下說。
即使鄭氏說起虞珩幼年的趣事時,故意貶低英國公府長房的郎君和祁延鶴、祁株,也不能讓林釗隱藏在笑臉下的心有任何觸動。
他對鄭氏和善,只是因為郡王希望今日的宴席能熱鬧些,鄭氏剛好能活躍氣氛而已。
臨近午時,穿著朱紅色郡王常服的虞珩姍姍來遲。
英國公府的人皆主動起身,長輩們自持身份等著虞珩先開口,平輩已經作揖、深福,按照長輩的囑咐,口稱阿兄、阿弟或小叔。
虞珩神色冷淡的越過正行禮的人,徑直走向首位,對英國公和英國公夫人點頭,“祖父、祖母。”
其余人都沒得到他的目光。
原英國公世子和宜筠郡主眉宇間滿是遲疑,忽然覺得英國公府的后輩和安國公主府的仆人,都在用異樣的目光打量他們。既想主動開口與虞珩打招呼,又怕虞珩仍舊在記恨當年的事,會弄巧成拙,讓他們的處境更難堪。
同樣被徹底忽略的鄭氏,笑嘻嘻的朝虞珩走去。
她明明深恨虞珩面善心苦,在長平六年撈足友愛兄弟的好名聲,實際所做的事,從未設身處地的為祁延鶴考慮。此時卻因為在與林釗的寒暄中獲得極大的信心,生出當年虞珩是好心辦壞事的念頭。
“讓伯娘仔細看看鳳郎,怎么瘦成這樣。”鄭氏邊抹淚邊朝虞珩伸出手。
多年未曾說過打招呼之外的話,虞珩對鄭氏的印象只剩下疑似王女、曾數度找襄臨郡主的麻煩。
他退后半步,躲開鄭氏的手。
相比對待其他人的冷淡,態度還算和善,“伯娘”
鄭氏得到回應,臉上的心疼更加真切,從日常起居到路途辛苦,事無巨細的詢問虞珩此行有沒有受到委屈。
動輒心疼的掉眼淚的模樣,竟然比英國公夫人更像虞珩的親祖母。
隨著年齡的增長,虞珩早就對英國公府的人徹底失望。
對他來說,與疑似王女的鄭氏交談,是比與英國公和英國公夫人交談更有可能得到回報的事。
所以虞珩非但沒有因為鄭氏吵鬧而厭煩她,反而令仆從專門在英國公夫人身邊加給席位給鄭氏。
宜筠郡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安國公主府的仆從挪她的席位,給鄭氏空出足夠的地方加新席。
她勉強忍住扇在仆人臉上的沖動,終于打消所有顧慮,學著鄭氏的模樣,以伯娘的身份去討好虞珩。
可惜在虞珩眼中,宜筠郡主只是信陽郡王府的出嫁女。既不是英國公府的當家人,也不是王女,沒有讓他耽誤時間的價值。
所以虞珩只肯看在信陽郡王的面子,喚聲王姑,便再也沒有理會宜筠郡主。
宜筠郡主的臉色青白變幻,終究還是沒能徹底控制住情緒,紅著眼睛跑出舉辦宴席的花廳。
除了原英國公世子悄無聲息的追出去,宜筠郡主的離開絲毫沒影響這場宴席的熱鬧。
英國公仿佛不經意的提起虞珩的侄子,言其在書法方面頗有天賦,暗示虞珩給侄子當場展現的機會。
繼侄子后,又有許多人或是被英國公和英國公夫人點名,或是主動提出想請虞珩指點,家宴逐漸變為才藝大賽。
英國公輕撫整齊的胡須,眼角眉梢皆是滿意,“祁氏代代不缺有才之人。”
英國公夫人笑著附和此話,依次說出有大才之人的具體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