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和后院之間的垂花門仿佛是條鮮明的分界線。
垂花門之內皆被黑暗籠罩,唯有守夜的婆子見到移動的燈火,會警惕的探出頭查看情況。
垂花門之外燈火通明,舉著燈籠的侍女和仆人行色匆匆,有條不絮的在正房和廚房、藥房等地之間穿行。
紀新雪趕到正房門前時,剛好與趴在紫竹背上的朱太醫迎面相遇。
朱太醫用力眨動還沒徹底褪去茫然的眼睛,有氣無力的道,“殿下,郡王的情況如”
紀新雪退后半步,對紫竹道,“你們先進。”
紫竹緊張的顧不上給紀新雪任何回應,加速跑進房內。
守在門口的林釗立刻舉起溫熱的帕子糊在朱太醫臉上,語氣又重又快,“青竹值夜時發現郡王忽然高熱,勞煩朱太醫盡快施針或開藥退熱。”
緊隨其后的紀新雪面無表情的繞過擋路的人,徑直走向屏風后的拔步床。
“殿下”林釗眼中浮現詫異,連忙追上紀新雪,“郡王若是風寒,恐怕會傳給殿下,您不如等朱太醫給郡王診過脈,再”
“不必。”紀新雪搖頭,再次繞過林釗。
正為虞珩替換敷額冷帕的青竹見狀,下意識的想要繼續阻攔紀新雪,卻在邁步時收到林釗的眼色。不僅沒阻止紀新雪,還讓出床邊的位置,退到屏風外。
屋內的聲音越來越嘈雜,平躺在拔步床上的虞珩卻始終沒有睜眼。
紀新雪怕冰到虞珩,伸出手先貼在自己的臉上,然后才伸向虞珩的額頭。
即使有冷帕降溫,仍舊觸手灼熱。
見虞珩蒼白的嘴唇忽然開合,紀新雪立刻傾身將耳朵湊到虞珩嘴邊,語氣比哄寧靜宮中尚且不懂事的弟弟妹妹時還要溫和,“你說什么,再說一次好不好”
“好”
虛弱至極的聲音透著難以言喻的乖巧。
紀新雪握住虞珩垂在身側手。
仿佛夢回十年前,再次遇到被英國公府迫害的遍體鱗傷卻固執的不肯對任何人示弱的倔強小郡王。
表面只想維持安國公主府和郡王的臉面,其他的事完全不在乎。
實際卻會因微不足道的甜頭,捧出整顆真心。
如同為達成目的,毫無保留露餡的白面菜包子。
紀新雪心中忽然生出何其有幸的感慨。
他今日不僅在瓊花院庫房中閱覽千奇百怪的知識,還從幾本內容清新的話本中翻出幾張已經褪色的花帖。
描寫兩小無猜的話本中,是首少年情竇初開,始知慕艾的古詞,看筆跡,是九歲的虞珩所留。
少年郎心意互通,為心上人輾轉反側的話本中,同樣夾著記載虞珩筆跡的小詞。意境和韻腳遠遠不如之前的古詞,能看得出來并非背誦抄錄,是虞珩的所思所想,幾乎每個字都透著淡淡的酸澀和羨慕。
紀新雪總共只找到五本無關風月只有感情的話本,每個話本中都夾著虞珩的筆墨。
從最稚嫩的字跡到與現在相同的字跡,時間橫跨不止十年。
已經在高熱中失去神志的虞珩應聲后,沉默了會才再次開口。
“阿雪,別厭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