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關門的聲音,嘉王又砸了個茶盞,大步走到屏風后的搖椅處倒下,閉上眼睛回想上朝時聽到的駭聞。
邊疆不穩,在朝堂上不是秘密。
三年前焱光帝稱病,以金吾衛圍住諸皇子的府邸,連長安百姓都知道焱光帝性命垂危,隨時都可能駕崩。
焱光帝的兒子們和長安朝臣都是在半年后,才從焱光帝對待諸王的態度中找到蛛絲馬跡,后知后覺焱光帝所謂的性命垂危是在釣魚。
地方官員們早就認定焱光帝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皇帝衰老卻沒有正值壯年的繼承人,在某些人眼中既是皇權衰弱的現象,也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發現邊疆有變后,朝臣曾試圖補救。
最快捷有效的方式是皇子巡邊,既能鼓舞邊疆士兵的氣勢,也能震懾別有心思的人。
哪怕別有心思的人已經到狼子野心的程度,直接對皇子下手,也只是對皇子下手而已。
長安還有皇帝也有其他皇子,正好給長安調遣大軍鎮壓叛亂的理由。
伊王、振王已經是庶人又被過繼出去,還有可能對焱光帝懷恨在心,委實不適合去巡邊,朝臣們只能忍著心痛建議焱光帝在黎王、嘉王和襄王中選個人去巡邊。
焱光帝大發雷霆,拍著桌子讓金吾衛在朝堂上杖責所有上書的朝臣,黎王、嘉王和襄王即使什么都沒說,也要和朝臣們一同挨打。
除此之外,焱光帝還不顧朝臣的阻攔,下旨斥責各邊疆都督府,將當初用在世家上的手段用在各都督府上,命令各都督府的大都督回長安述職。
兵部尚書險些急昏過去。
這些長安和地方共治的都督府,本就是靠著從長安派去的大都督勉強維持表面平和,焱光帝還要將大都督調回長安,難道是生怕地方不亂
沒人能阻止一意孤行的焱光帝,兵部尚書磕頭磕昏過去,也只是換焱光帝在招大都督回長安的旨意上添了句話。
他讓大都督和都督同時回長安述職。
焱光帝登基后耽于玩樂從不關心朝政,尤其不關心長安之外的朝政,完全沒有想過,如今的他早就不再是剛登基的他。
剛登基的焱光帝不僅手握京畿所有兵權,還可以憑借從建興帝處得來的虎符號令天下兵馬。
如今焱光帝登基二十一年,將京畿精銳皆并入金吾衛,根本就不管京畿的其他軍隊如何,更不會關心地方軍隊。
當初從建興帝處得到的虎符,已經二十一年未曾見人,對虎符言聽計從的將領們陸續病逝、解甲,如今統領各地軍馬的大都督甚至沒幾個人見過虎符長什么樣。
不出朝臣們所料,焱光帝招各府大都督和都督回長安述職的折子猶如石沉大海,愿意專門上折子找借口不回長安述職的人都沒有幾個,大部分人都在觀望。
他們在等焱光帝的反應,是狠狠的懲罰不聽他圣旨的人,還是假裝無事發生。
按照焱光帝剛登基時的性格,必會雷霆震怒。但他們都知道,焱光帝老了。人老了后,性格怎么可能一點變化都沒有
所有人都心存僥幸,認為自己不會是殺雞儆猴的那只雞。
事實證明這些人沒有賭錯,焱光帝一視同仁的下旨責罵不肯回長安述職的人,無論是根本就不理會他的人,還是愿意上折找借口不回長安的人都收到含義大同小異的圣旨。
聽著圣旨上的責罵,就像是看到無能為力只能跳腳的老頭。
從那之后,焱光帝的政令幾乎沒出過長安。
長安官員見到這等怪象,只能暗自悔恨自己沒在適合的時候離開長安去做封疆大吏,徹底對焱光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