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不想與紀新雪多說,此時面對紀新雪關切中隱含焦急的目光,突然忍不住想要傾訴憋在心中已久的事。
“我知道阿耶看重我,所以才想做點什么回報阿耶的看重。”紀璟嶼如此回答。
紀新雪半個字都不信,按照紀璟嶼的說法,想要去靈州就藩的折子還勉強可以解釋,要將五千戶食邑還給新帝又怎么說
徹底聽完紀璟嶼的解釋,紀新雪才知道他有多天真。
雖然早就想過焱光帝在位幾十年只知道敗家,有極大的可能已經將家底敗的差不多,但紀新雪從未想過,焱光帝能敗家到讓新帝險些沒辦法湊齊焱光帝的陪葬。
若不是莫岣并不介意新帝找人熔獵山行宮金燦燦的等身金像,新帝想要為焱光帝操持符合焱光帝身份的陪葬,還要自己掏錢。
新帝將內庫剩下的破爛全都拿了出來,再加上獵山行宮的金雕像,才能在焱光帝的葬禮上保持皇家威儀。
紀璟嶼知道新帝有多窮,才想將五千戶食邑還給新帝。他寫下的折子都是單獨呈上的私折,在新帝批復前不會經過前朝。
至于為什么不口述他向來畏懼新帝,明知道新帝極有可能不高興,委實生不起直面新帝怒火的勇氣。
望著紀璟嶼愁眉苦臉的表情,得到富庶之地三千戶食邑的紀新雪忽然覺得良心有點痛,“只要先帝沒喪心病狂到變賣祖產,私庫應該還能緩過來”
紀璟嶼搖了搖頭,“我只知道私庫沒錢,不知道產業還在不在。從邊境送回來的折子已經有百姓農田被損壞的消息,按舊例,阿耶至少要在年前為邊境百姓放糧一次,那個時候私庫肯定收不上什么錢。”
紀新雪點了點頭,各地異族頻頻挑釁,戰時的軍糧肯定不能分給百姓,只能從長安撥糧。
“賑災糧為什么不是從國庫出”紀新雪捏著眉心問道。
紀璟嶼露出極虛弱的笑容,“先帝下葬前,阿耶命人拿私庫的賬冊來,戶部尚書親自捧著國庫的賬冊。兩個人相互看過賬冊后,阿耶將私庫剩下的東西都填到葬禮中,又命人去熔獵山行宮的金雕像,國庫什么都沒出。”
紀新雪揉了下僵硬的臉,仍舊不肯面對現實,“阿耶要留著國庫以備不時之需”
紀璟嶼無情戳破紀新雪的幻想,“國庫的銀子都壓在軍餉上,半兩都挪不出來。”
紀新雪萬萬沒有想到,嘉王成為皇帝后反而變窮了。
即使這樣,嘉王仍舊為他們挑選富庶的封地,給足三千戶食邑。
腦補了下嘉王偷偷吃糠咽菜的模樣,紀新雪整個人都不好了。他寫下要將三千戶食邑還給嘉王的折子,又將折子扔進火盆里,重新寫下要將三千戶食邑還給嘉王的折子,再將折子扔進火盆里,如此重復數次后,紀新雪腦海中的想法逐漸清晰。
大虞人口六百萬戶,國庫都收不上錢,三千戶的食邑給新帝除了啪啪啪打新帝的臉能聽到響亮的聲音,沒有任何用處。
虞朝雖然沒有剛開國的那幾十年鼎盛,但仍舊是大國,突然沒錢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要先找到問題才能對癥下藥。
紀新雪將最后一份寫了一半的私折扔進火盆,讓碧絹去給仍在長安的李金環和張思儀傳話,請李金環和張思儀明日辰時在宮門處等他。
為了避免沒必要的麻煩,紀新雪特意穿的極素凈,頭上只有一朵戴孝才會用的白色絹花,配上兩根幾乎沒有存在感的細銀簪,對紀璟嶼稱要去京郊莊子上為先帝祈福。
紀璟嶼下意識的揉了下耳朵,“為先帝祈福”
紀新雪一本正經胡扯,“我昨日夢到先帝要求我去京郊莊子上,連續三天為他祈福滿半個時辰。”
紀璟嶼沒在紀新雪來臉上找到任何破綻,滿臉狐疑的點了點頭,特意為紀新雪撥了隊金吾衛。
紀新雪早就知道紀璟嶼不會為難他,他離開皇宮前特意囑咐紀璟嶼,可以對新帝提出想去封地巡視的想法,千萬別提就藩或者將食邑還給新帝。
見到紀璟嶼點頭保證,紀新雪才放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