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剛好何家小兒半夜發燒,何家抱著孩子趕忙過來,沒想到一進門就見到了三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在,何家媳婦嚇得魂飛魄散,當時都不知道該不該進這個門,倒是那三個妓子見狀也不管病看了沒,當即就告辭了,何家媳婦這才敢進來,秋意泊看了看何家小兒只是單純的受了涼,叫開了一瓶藥酒用來擦身發散就算是結束了。
何家媳婦驚魂未定,小聲問道“張先生,方才那幾個是”
“來看病的。”秋意泊道“也是可憐人,半夜悄悄找到我這里,也是熬得沒辦法了,何家弟妹你只當沒看見就是。”
何家媳婦連連應了,抱著小兒回家去了。
秋意泊把這事兒跑到了腦后,結果過了幾天,出門的時候發現街坊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在看他,他心道估計是妓子上門看病的事情傳出去了,果然沒多久,齊爺就來了,要與他好好談一談。
“小張先生,我知道你是菩薩心腸,見不得人受罪。”齊爺那雙蒼老的眼睛端倪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什么來“可我們巷子住的都是清白人戶,這不三不四的娼妓大半夜的往你這兒跑,風言風語的,叫我們巷子的大姑娘小媳婦以后出去怎么見人”
秋意泊聽到此處就不想再聽了,他道“齊爺不必再說了,我前幾日聽聞千秋山里頭長了靈芝,正打算去那頭轉一轉,左思右想,千秋山下的千秋鎮藥材多,我采買也便宜,這就打算將宅子賣了,搬過去了。”
齊爺一愣,巷子里住了一個醫術高超的郎中的好處是有目可見的,他只想勸一勸張先生不要再給那些娼妓看病,倒也沒想過要趕他走。他道“張先生,我也不是怪你,不必如此,只是家家戶戶都是媳婦閨女,都要為名聲考量一二,街坊也知道你人品,以后不要那等娼妓再上門就成了”
言下之意,秋意泊實在是菩薩心腸,看不得娼妓受罪,可以自己去秦樓楚館的給人看病,不要再在家里給她們看病了。
秋意泊心中一片平靜,他很清楚齊爺是為了什么,他不是個壞人,可確實覺得娼妓污穢,街坊里的媳婦閨女也不一定覺得娼妓污穢,可名聲她們還是要的,這年頭名聲壞了就是逼一個女人去死。大家都要為自己而活,沒什么可生氣的。
時代的局限就在這里,他亦無能為力。
秋意泊先應了他,翌日就收拾東西走了,因著他也沒放出要賣房的話來,旁人見他背著背簍,還當他要去買藥,哪想到他就此一去不回,過了好幾日,有人上門求醫問診,才發現他人已經不在了。
秋意泊自鎮子里出來,也不知道要去哪里,背著一籮筐的東西,想著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里就是哪里。他興致來了,就在籮筐上系了個銅鈴,隨著他一步一搖晃,叮咚作響。
這就叫做鈴醫,沒有地方坐診的郎中不好挨家挨戶問你家是不是有人生病了,需不需要看病,就隨身帶一個鈴鐺,邊走邊搖,住戶聽到鈴聲,就知道是有郎中在附近,若家中有人生病,便可出門叫住郎中看診。
但秋意泊現在走的是山路,別說一個人,半個人都沒有。
秋意泊自己都覺得有意思,忍不住笑。
疏狂劍許久沒出來了,他上了這座半個人都沒有的山,自然也放飛了起來,疏狂劍一出來就被風雪劈頭蓋臉砸了一遭,凍得懷疑人生,綠豆大的小眼睛瞪著秋意泊,仿佛在說你是在謀殺朕
秋意泊嘻嘻哈哈地揉了揉它的腦袋,順手拔下了它最好看的那根羽毛,疏狂劍許久沒遭這種黑手,一時防備不及,那根最好看最長的羽毛當真就被秋意泊給拔下來了,它氣得嘎嘎直叫喚,張口就要去叼秋意泊,秋意泊哪里能站著被它叨,別看它只是一只鳥,本體可是一把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啊
秋意泊撒丫子就跑,疏狂劍就撲棱著翅膀擱后頭追,秋意泊回頭一看,突然噴笑出聲,腳下一頓,就被疏狂劍給撲進了雪里,他大笑著抓住了疏狂劍的鳥喙,另一手把它往懷里扯,笑得滿山都是他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