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選擇了一個就近的安全屋某個高級公寓。森川檀按照地圖導航把馬自達開到這棟公寓的地下停車場,停好車后,安室透覺得自己渾身疲軟,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這就是青年所說的休克中晚期他已經不知道自己這一路到底流了多少血,只感覺整個副駕駛的座位都浸泡在自己的鮮血里。
森川檀瞥了一眼強撐著睜開雙眼的安室透,“不要睡。”他從另一側打開車門,把安室透拽下車,讓他半倚在自己懷里。
“你真的是醫生”安室透喃喃地說。
“如假包換。”森川檀躲了躲安室透的頭,對方把整個人都倚在他身上,金色的發絲撩過他的臉頰,剛才的低語幾乎是貼著他耳邊說的。
“你如果是個庸醫,我就算去了黃泉也會回來找你的。”安室透已經快要沒辦法保持自己的神志了。他放著狠話,語氣卻軟綿綿的,像是奶狗嚶嚶地叫著,自以為兇狠地試圖嚇退敵人,可是實際上它身嬌體弱,只需要掐住它的后脖子就可以被完全壓制得不能動彈。
森川檀見安室透已經基本沒有力氣步行,索性直接把他打橫抱起。身體突然地懸空,他顯然被這舉動嚇了一跳,臨時清醒了幾分,但很快又昏昏欲睡。
“可惡,太小瞧我了吧。”就連意識朦朧之際,安室透也不忘為自己正名“不要把我當成弱者,我”
“你少說一點廢話,積攢體力會比較好。”森川檀抱著他向電梯走去。“這個世界上沒有黃泉比良坂,你如果死了,”森川檀眼神暗沉,“就會是吹滅的蠟燭,是飛散的灰塵,是徹底的消亡。”他低頭看著安室透蒼白的口唇,顯然他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完全失去了意識。于是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本來這些話也不是對安室透說的,他只是又想起了再也尋不見蹤跡的好友,和深埋地下的幼馴染而已。
他們是已經熄滅的蠟燭,讓森川檀的世界里再也沒有光亮。
用安室透的指紋進入他的安全屋后,森川檀打量了一圈屋內布置。這個安全屋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比起生活的地方,倒更像是被改裝成了一個小型的醫療場所,森川檀在里面找到了不少醫用產品。腎上腺素、多巴胺、間羥胺、林格氏液、聚明膠肽甚至還有手術臺和無影燈。既然準備如此充分,那就好辦了。森川檀戴上口罩和手套,套上無菌服,迅速地開始準備急救。一路上他的手指一直按在對方的手腕處,感受著對方微弱卻堅定的脈搏。
這是一個執著地不肯死去的人。和另一個人恰好相反。
森川檀一邊通過藥物維持安室透的血壓,一邊開始準備縫合對方的傷口。他開槍的時候非常注意,特意選擇了角度讓子彈直接貫穿了身體,所以現在他也不需要做個探查手術去尋找和取出子彈。只需要確定沒有重要臟器破損破損也沒關系,該縫的縫,改補的補就可以縫合創面了。至于輸血,森川檀打開冷藏庫,甚至還在里面找到了統一血型的庫存血。
“該說你未雨綢繆呢,還是”森川檀扯開了輸血器,再次將尖銳的針頭推進安室透的血管里。“連血制品都常規準備著,你是有多么不放心將自己的生命安全交到別人手里”安室透的安全屋里準備的庫存血,當然只能是他自己使用了。“嘴上說著要去組織里的醫生那,恐怕也只是為了趁機擺脫我吧。”暗紅的血制品順著輸血器一滴一滴流入安室透的血管里,隨著輸血,他的體溫逐漸開始恢復正常,面色也漸漸紅潤起來。
終于結束了。森川檀扯下沾滿血的手套丟到一邊,長出了一口氣。他的養父也是東大畢業的醫生,曾經在常暗島服役,退伍后還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地下密醫。而森川檀從小在地下密醫的黑診所里長大,耳濡目染后也算是子承父業,只是他們父子倆,一個當醫生當到最后一躍成了afia的首領,一個當醫生當了幾年反而成了收割人命的暴徒。
上一次作為醫生站在手術臺上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森川檀回憶不起來,自從養父去世、幼馴染成了繼任的首領后,他就自請從醫療部調任,再也沒有做過救死扶傷的事了。而現在如果不是情況特殊,森川檀其實也沒想再撿起密醫這個身份,學醫救不了他想救的人,他再救其他人又有什么意義
森川檀沉默地看著這個自己成為劊子手數年后再一次親手救治的人,安靜的空間里只有心電監護平穩而悠長的“滴滴”聲。他再一次摸上安室透的手腕,感受著手底下傳來有勁的搏動。
安室透活下來了,而幼馴染死在自己懷里。
命運何其可笑。
幽暗的首領室里,黑發青年正坐在最深處的辦公桌之上。他穿著黑色的風衣外套,戴著紅色的長款圍巾,衣領和袖口處露出的皮膚能看到覆有細細密密的繃帶,就連左眼都被纏得嚴嚴實實。他正翹著腿,身體前后搖動著,仿佛在想著什么快樂的事一樣,哼著奇奇怪怪的調子。可如果觀察到他右眼鳶色的瞳孔,又覺得他其實并沒有表現出得那么輕松,不,準確來說,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漠然得對一切都沒有興趣。
“阿檀”他突然聽到了大門打開的動靜,看似興奮朝出口揮了揮手,然后跳下辦公桌,雙腳落地,朝門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