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嬸子冷笑一聲,“慶少奶奶躺在床上好些天了,熱水都喝不上一口,還得我們巴巴的去送,你倒有閑工夫到處跑真好意思說”
小喜鵲臉一白,強辯道,“慶少奶奶最近總是躺在屋里睡,沒事給我做,我才出來的。”
高嬸子啐她一口,“呸,尖嘴滑舌,伺候一日三餐,熱水湯藥這都不是事兒啊,主子生病,你就溜得不見蹤影,這樣的刁奴早就應該賣了要我說賣戲班子里太客氣,直接賣窯子里才是。”
她氣憤自己被小喜鵲連累得又送飯又挨罵,小喜鵲卻在這邊優哉游哉地巴結二小姐的丫頭,因此逮著她就是一通亂罵。
小喜鵲后腦勺疼,臉皮發燒,心里又有點怕了,眼淚撲簌簌流下來,只是嘴不如吳媽利索,抽抽噎噎地只會說,“我就是看慶少奶奶那邊沒事才來給大慧兒姐姐幫個忙,你怎么能罵這么難聽憑什么要賣我”
高嬸子罵道,“大家都在安分做自己的活,偏你會耍滑,那點小心思別以為別人看不出來,罵的就是你,你這骨頭輕的,想另攀高枝也自己照照鏡子看配不配”
正罵得來勁,忽然吱呀一聲,二小姐的房門被推開,她從房里出來,看著院子里的三人皺眉道,“吵什么呢”
她做典型的洋派小姐打扮,燙著齊耳卷發,大冷天還穿洋裝高跟鞋,外面裹了件翻毛領的皮子衣裳。
高嬸子見把二小姐給吵了出來,頓時不敢再罵人,轉向二小姐點頭哈腰地賠笑道,“哎吆吆,吵著二小姐了,是我們的不是,二小姐您千萬別生氣”
一指小喜鵲,“是這丫頭偷奸耍滑,不好好干活,害我們替她干不說,就因為替她干還耽誤了我們自己的活兒,被管事的抱怨,我剛一著急就說了她兩句。”
二小姐是個受過新式教育的小姐,接受了一些進步思想,因此很看不上高嬸子這些點頭哈腰,滿嘴諂媚的老舊做派。
倒是小喜鵲從小就在齊家當差,還伺候過她二哥一段時間,乖巧有眼色,沒事時會大著膽子湊到她們兄妹跟前討教幾句學堂里的學問,看著很有上進心的樣子,讓二小姐能對她另眼相看幾分。
于是將兩彎描畫得細細彎彎的眉毛又皺了皺,“我剛聽見你說要賣了小喜鵲小喜鵲是從小就在咱們家的丫頭,誰這么大膽子,說賣就賣”
高嬸子立刻推脫,加油添醋的說道,“是慶少奶奶,她怨小喜鵲不去伺候她,說要揭了這丫頭的皮呢,后來又說小喜鵲的身契在她那里,要把小喜鵲賣去戲班子里給教習師傅收拾,一天照三頓敲打,看不打老實了她。”
二小姐臉色更不好看了,“現在都是民國了,她還這么食古不化,滿腦子封建思想,丫頭也是人,動不動就喊打喊殺的像什么話”
小喜鵲在一旁怯怯叫一聲,“二小姐。”眨眨眼,可憐巴巴的又流下兩行眼淚。
二小姐今天著實忙碌,白天幫母親待客,招呼了一天錦東縣里有頭臉的太太小姐們,這才剛把人送走,逮著空歇會兒,晚上還要去參加縣里幾個進步青年組織的詩社活動。
暫時沒余暇管家里嫂子欺壓小丫頭的瑣事,就說道,“小喜鵲,你不用怕,今晚讓大慧兒給你找個地方,就睡這邊,明天我帶你去見二嫂,她不敢把你怎么樣。”
小喜鵲目露感激,大慧兒則是低低應一聲,先打發走高嬸子,然后不冷不淡地帶著小喜鵲去了一間下人房里,丟給她一堆需要縫補的衣服和一個針線笸籮,“還不到睡覺的時候,幫著做點針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