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梳好了頭發,平日里不戴假髻,只是盤起長發,七姜會覺得自己還挺好看,那赴宴時高高的發髻,跟上吊鬼似的,她實在欣賞不來。
嬤嬤說“您先用了早飯,一會兒量尺頭,天氣越發暖和,得備著夏天的衣衫了。”
七姜驚訝地說“這才春天。”
張嬤嬤應道“一些刺繡很是費功夫,這會兒預備都不算早了,您不用擔心,府里有繡娘干這活兒。”
七姜欲言又止,這畢竟和浪費食物不一樣,她沒那么理直氣壯,只能再想想法子,找機會說服嬤嬤別再為了她花那么多銀子。
吃過早飯,出門采買的下人回來了,原來是特地去買嬤嬤指定的糕點,俱是京城上百年的老鋪,最地道的那一口,且宜久存,能挨過遠去西北的路。
七姜嘗了一塊,好吃得很,又見自己的東西都好好的被裝了箱子,展懷遷果然沒騙她,嬤嬤也沒嫌棄她寒酸,心里就高興了。
可那之后,久等繡房的人不來,七姜急著要去遛狗,拉著映春跑來找嬤嬤說,卻聽見拐角另一側,有下人對嬤嬤念叨“繡房里出了岔子,幾家布莊舊年的款子還沒收到,府里說開年就給,都三月見底了還沒續上。他們就聯合起來,不給咱們家拿貨,眼下連繡線都供不上了。”
張嬤嬤怒道“怎么會有這樣的事,怎么才說出來”
那人說“這也不是廚房,每日張嘴就要吃喝的,少了一頓都不行。繡房里的事,總是一季趕一季,平日沒事兒,誰去算那里的賬呢。”
張嬤嬤問“這會兒,是老太太的針線也供不上了”
下人道“庫房里總還有東西能使的,可四夫人若開庫拿東西,都是要記賬的,她打算怎么落筆”
這些話不難懂,七姜帶著映春悄悄地走了,說白了,有人虧空了該給布莊的銀款,估摸著不是一筆小數目,不然至于鬧到這份上嗎
映春小聲念叨“不止繡房吧,奴婢聽幾位姐姐說,家里突然要給二哥兒辦婚事時,四夫人嚇得臉都白了,必定是拿不出銀子來心慌了。后來大部分都是朝廷賜下的,再有大老爺的體己,總算風光體面地辦下來,大家都說,要是讓四夫人從公中拿錢,短短半個月,她肯定拿不出那么多現銀。”
七姜問“四夫人偷家里的銀子嗎”
映春連連點頭“老太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們必定是對半分的,早晚這家當,都被她們搬去上官家和王家。”
此刻,沁和堂佛堂里,上官清依舊安靜地替姑祖母抄經,四夫人笑盈盈進門來,放下簇新的硯臺筆墨,說“前日誰家送來的,我也不記得了,但瞧著姑娘用最好,就給你留下了。”
上官清道“多謝嬸嬸惦記著,可這樣好的東西,該給哥哥們留著才是。”
四夫人笑道“他們不如你細心,好東西都糟蹋了,姑娘來,我們坐著說會兒話。”
雁珠將閑雜之人帶走,順手關了門,佛堂里暗下來再無法書寫,上官清沒法子,只能跟隨四夫人到了窗下坐。
“大姐姐可好些了”上官清說,“我正想著,抄完這一篇,就去探望。”
“她哥哥嫂嫂伺候著,時不時咳嗽得吐了,屋子里氣味不好聞,過幾日你再去吧。”四夫人說,“接回來了,好生養著就是,家里要緊的事多著呢。”
上官清道“嬸嬸家里家外料理周全,實在辛苦了。”
四夫人輕輕撫摸她的手背,說“我現下最在乎的,便是姑娘的婚事,等大老爺與何家說定了,咱們家就又要喝喜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