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靜悄悄的,七姜說完后,婆媳倆都陷入了沉默。
不知母親正想什么,但七姜意識到些許的言語失了分寸,會讓人覺得,她是個膚淺的,只想和丈夫在一起的女人。
可是,想和自家相公在一起,有錯嗎
大夫人道“既然你愿意,就這么決定了,懷遷若再次領兵出征,在他歸來之前,娘為你安排先生和宮里的嬤嬤,念書寫字、宮廷禮儀,乃至人情世故,都要學。”
七姜抬起頭,猶豫地抿了抿唇后,問道“娘,人情世故怎么學,見什么人說什么話嗎”
大夫人道“原本,這不是靠教能會的,可你不在京城長大,不熟悉這里的人,一些言語的分寸進退,以及王公大臣及家眷的脾性喜好,這些你不先了解明白,只等著慢慢摸索,哪回遇上了正面交鋒,就該吃虧了。”
七姜小聲嘀咕“難道他們就樂意與人過不去嗎”
大夫人面上嚴肅沉靜,但心里是舍不得的,如此純粹干凈的一個孩子,往后一輩子都要在權欲斗爭中過日子,僅僅因為她嫁了自己的兒子,還愛上了那小子。
“姜兒,娘會陪著你。”大夫人說道,“估摸著等懷遷出征,玉顏早已嫁來司空府,到時候太師府不能沒有人管著,娘會搬回去,每日陪你上學上課,好不好”
七姜嚇得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娘,您不用搬回去。”
大夫人笑道“這話叫你公公聽見,他可真要生氣了。”
七姜卻挺直背脊說“母親若是與父親和好了,但面子上還過不去,您就只管拿我做借口,咱們立馬回家,等什么懷遷出征呀。可您若只是為了陪我上學才回去,大可不必,您又不喜歡太師府,在那里和父親抬頭不見低頭見的,算什么意思。”
“姜兒”
“昨晚為了上官清的事,懷遷不高興,我哄他好半天呢。”七姜正經道,“我們倆誰也離不開誰,我不高興的時候,就只想他在身邊哄我。于是想到了您和父親,這么多年分開過,父親在朝堂上遇到多少糟心事,多少個夜晚睡不著,也沒個人為他排解分憂,而您呢,也是諸多的委屈,可你們一天天地不也過來嗎,你們早就不需要彼此了。”
大夫人怔怔地看著七姜,這孩子,不是說傻話,她說的是比誰都清醒的明白話,可這話里每一個字都大逆不道,做兒媳婦的,竟然不盼著公公婆婆好。
可這大逆不道的每個字,都叫大夫人好痛快,展敬忠他為何不能正視自己,他們彼此早就不需要對方了。
“娘,我”七姜猛地醒過神來,方才一激動,說了好些不該說的話,慌忙起身跪下了。
“起來,傻孩子。”大夫人嗔道,“你見娘生氣了嗎”
“我知道,我這樣說不好。”七姜難過地說,“懷遷最可憐,不如您二位來個痛快的,別再吊著他了。他總是今天覺著爹娘還是分開的好,明天又盼著一家團圓,反反復復,好像他胳膊上的傷,一次次撕裂一次次結疤,誰來心疼他”
“姜兒,你起來說話。”
“娘,我不該干涉您和父親的事,也不該多嘴,我知道我錯了。”七姜說,“可懷遷是我的丈夫,他的事就是我的事,他心里不好受,我就跟著煩跟著疼。”
大夫人無奈地笑道“知道,娘都知道,你先起來,再不起來娘可真要”
七姜一下站起來,說道“到時候,我每天來司空府上學,又或是您直接把人請去太師府上課,我知道那樣會很辛苦,可懷遷在外頭打仗更辛苦,他將來步步高升做大官,我不能再被人嘲笑是個村姑。雖然我是村姑不錯,村姑也不丟人,可我也是誥命夫人,該有我的氣度、儀態和智慧,娘,是不是這樣”
大夫人心滿意足地看著孩子,滿眼的笑意,她何德何能,生下那樣好的兒子,又有如此可愛的兒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