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在一側坐下,據實稟告道“展家三公子在學堂與同窗有紛爭,云氏今日前去處理,此前曾向您請示,恩準她不列席。”
貴妃輕輕一嘆,苦笑道“事情是沒什么特別,但她怎么做的,你可知道”
陳茵今日一整天都被人圍繞著,還沒來得及了解具體發生了什么,好在有蘇尚宮在,上前來,將學堂外的事以及后來的動靜都告知了貴妃與太子妃。
貴妃揉一揉額角,頭疼地說“這樣的人放在你身邊,使得嗎,太子妃,從今往后你要約束她,你要明白,將來若有人對付你,就會先從你身邊的人下手,你約束云氏,便是在保護她。”
陳茵欠身道“母妃的話,兒臣記下了。”
貴妃道“丑話說在前頭,她若永遠莽撞不衡量輕重,我就不會允許她再在你身邊。”
陳茵卻平靜地問“在母妃看來,七姜今日所作所為,又出格反常了是嗎”
貴妃靜靜地看著兒媳婦,沒有應答。
陳茵便繼續道“兒臣時常想,何為出格、何為反常,譬如今日,她不過是為受欺負的弟弟出面討個公道,為何要被指責乃至嘲諷,這不公平。早些時候,兒臣就想明白了,原是京城里的我們,在權勢斗爭之下,日漸喪失了本性,人人都做著悖逆常理的事,再看一個尋常人做尋常事,反倒覺得他們古怪了。”
蘇尚宮見婆媳倆將話說開,便識趣地帶著宮女退下了。
貴妃未阻攔,待她們散去后,才開口“當所有人都認定尋常的事,哪怕它們違背論理道德,它也成了尋常事,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一句空想,是庸碌無能者的自我安慰,你明白嗎”
陳茵起身,神情鄭重地說“兒臣明白,但云七姜并非一個人,她還有兒臣。”
貴妃無奈地搖頭“那今天這事兒,很光彩是嗎,你也要支持她,像個潑婦似的在學堂外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陳茵冷靜地說“所謂潑婦二字,是對女子最大的不公,誠然這世上的確有刻薄惡毒且無比囂張的女子存在,但動輒強加這二字,只為了捂住女子的嘴、捆住婦人的腿,不讓她們為自己奔走呼喊。不論什么事,不論對錯,就先指責潑婦二字,這不公平。”
貴妃道“短短幾句話,你說了好幾個公平,我問你,何為公平”
“兒臣”
“公平,是上位者才能提起的兩個字。”貴妃嚴肅地說,“而你們,空有皇上賜予的尊貴,還并未成為真正的上位者,你這個太子妃沒站穩腳跟,她那個溫言夫人,依舊在吵吵鬧鬧。茵兒,不太子妃,你們年輕孩子心有抱負,是朝廷的指望,是大好的事,可你們太著急了,早早將自己的一切暴露于人前,將來誰想對付你們,都輕而易舉。”
陳茵想了想,問道“母妃,您的話聽著,似乎不責怪七姜今日的行為”
貴妃嘆道“沒什么大事,我若大驚小怪,外頭才看笑話,我自然是不責備的,可我也看不慣,之后見了她,就原話傳給她吧。”
“是”
“茵兒。”
陳茵抬起頭,見貴妃朝她招手,便定了定心走上來,距離近了,能看清貴妃眼角的細紋,她敬畏婆婆的心,頓時就軟了幾分。
“大婚以來,算上今日歸寧,你所有的表現母妃都十分滿意,想來沒白白將你養在宮里,該有的體面氣度和為人處世的智慧,你都有。”貴妃的神情溫和起來,笑道,“萬歲正當盛年,說不好聽,咱們太子在東宮且得住,可他從小勤學苦讀,又懼怕我的嚴厲,二十年來委實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