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要向母親表達一番感激之情,不料舊事重提,又被教訓了幾句,何世恒心里難免幾分沉重,悶悶地走出門,卻撞見父親就站在門外。
“爹。”
“又被你娘嘮叨了”
“是,不、不是”
素來嚴厲的父親,卻在此刻言語溫和,僅僅叮囑兒子“早些回去歇著,前日看你的文章頗有長進,但到底是荒唐了三年,行文間很不嚴肅。你若能自成一派,倒也不必改,就不知他日閱卷官們,吃不吃你這一套,你這劍走偏鋒,可是要付出代價。”
何世恒恭敬地說“兒子明白,之后行文用字,必定再多些謹慎。”
“去吧,這些話你娘在心里憋了三年,趁著如今對你倒干凈了,好過將來對玉顏嘮叨不是”父親笑著說,“也不必再對著我念叨了,拜你小子所賜。”
何世恒從小懼怕父親,沒想到有一天能開這樣的玩笑,恭恭敬敬地向父親行禮后,才退了下去。
出門便想著去見姑姑,走了一半才想起來,姑姑早就回展家去了,身邊的隨侍們也笑著說“今日瞧見大姑奶奶和姑老爺的模樣,哪里像分開十年的夫妻,必定是要和好了。”
何世恒忙道“都閉嘴,可不許議論,要順其自然,別嚇著姑姑。”
夜深人靜,太師府里,大夫人早已躺下,梁嬤嬤最后來檢查燭火,輕輕問了聲“您睡著了嗎”
大夫人應了聲,問“怎么了”
梁嬤嬤道“奴婢覺著,少夫人這回必定是有了,夫人,咱們留下照顧少夫人吧,四夫人實在不可靠,家里沒有個長輩在,如何使得。張嬤嬤雖是過來人,可主子和下人之間,終究是隔了一層的,少夫人只有和您才能毫無顧忌地撒嬌,在您身邊才像個孩子。”
“我已經對展敬忠說了,會留下照顧到姜兒分娩。”
“大老爺怎么說”
大夫人有些不耐煩“他還能怎么說”
屋子里靜了一陣,隔著紗簾,反而是大夫人問“你不高興了”
便聽梁嬤嬤正兒八經地說“您若是和老爺和好了,那院子,咱們斷然住不下去,奴婢瞧著都膈應,謫仙居雖靜謐但不夠氣派,出入家宅也繞得太遠。奴婢翻了黃歷,八月十六宜遷居,咱們正經挑一處院子先住下,將來就讓老爺搬過來。”
大夫人苦笑“三公子怎么辦”
梁嬤嬤愣住,勉強應道“這與三公子有什么相干”
大夫人說“我們若真能挽回彼此的心,住在哪里都一樣,換一個地方,蕭氏就不存在了,展懷逸就不存在了嗎,別倒騰這些沒用的事,往后一年唯一要做的,就是照顧好姜兒,先不想別的。”
梁嬤嬤小聲嘀咕“說什么挽回彼此的心,可前前后后,就您一句話。”
大夫人道“分開太久了,姜兒說得對,我和他之間早就不需要對方,往后的日子就來驗證這番話,我不愿違心勉強自己,他亦如是。”
梁嬤嬤深知夫人的脾氣,擔心自己多嘴惹她反感,實在是今天太多好事,少夫人若有了身孕,至少能再纏上婆婆在這家留住一年,一年里什么都會發生,也許兩口子真就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說“奴婢先退下了,您別放在心上。”
大夫人篤然道“不妨事,就是要一遍遍面對這些事,才能明白,我和他之間還有沒有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