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我出生那一年我父親已經41歲了。在我的印象中,母親永遠是撅著嘴巴嫌棄這個指揮那個,父親永遠是拎著兩把熱水瓶急匆匆行走在上班的路上。
父親所在的工廠在小鎮上很有名氣。工廠上下班時間不像現在的工廠一樣打卡,也不像母親所在的學校一樣打鈴。更不像對面山上的寺廟里晨鐘暮鼓,也不像老家的生產隊里,叔叔吹響脖子上掛的鐵哨子上下工。
小鎮的居民每天早晚都會聽到“嗚嗚嗚嗚嗚”的警報聲。那就是父親所在的工廠上班了、下班了。騎著自行車烏壓壓的人群早晨從四鄉八村來到工廠,到了傍晚又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回家中。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父親原本是不屬于工廠的,就像我的婆婆,她原本是不屬于王坑的。他們兩個是原來在宣平縣委時候的同事,都曾經是穿四個兜的小干部。
但我的父親我的婆婆又都同樣來自于廣袤而貧困的農村。所以每當我提起我在深圳制衣廠打工的辛苦的時候,他們罕見的同仇敵愾的對我嗤之以鼻。
他們覺得我在小鎮制衣廠和在深圳制衣廠并沒有什么不同,只是換了個地方上班而已。而且有班上有錢拿,在他們眼里這就是生活啊何苦之有呢
生活就像海里的波浪,有時高有時低,一切都很正常。父親說起他自己的人生故事總有一些輕描淡寫。
“我22歲一個人去深圳,獨在異鄉為異客”我有些不服氣的說。
“22歲有什么了不起。我22歲都拎著腦袋剿匪了。槍林彈雨真刀實槍,什么時候掉腦袋都不知道。更何況你現在25歲了還吊兒郎當混在家里。”父親瞇著眼睛說。
“我在深圳上大夜班,夜里三點鐘坐在釘扣機前釘扣子。生物鐘紊亂,渾身冷的汗毛直豎。”
“上夜班有什么了不起,我們年輕的時候農會里開會,打著火把一夜走三十里路。你下了夜班可以補覺,我們是日夜奮戰。”婆婆同樣咪著眼睛說道。
現在我相信他們真的是老同事了,你看連說話的口氣都不差分豪。
我父親是在街上碰到徐桐花,并且和她聊上天的。
聊完天,我父親氣哼哼的回家指著我的鼻子說“以后你不要和那個徐桐花的兒子來往,我不會同意你嫁到他們家去的。你到他們家你要吃虧的。你不要不聽我的話。”
我不知道父親怎么突然又變了臉。在這之前,父親是不待見牛皮糖,甚至扔了他拿過來的桂圓荔枝,但好歹棋還是下的,門還是開的。
母親沖我努努嘴,我會意的出門去。父親是頭順毛驢,不能逆著來。
晚上母親和我說了緣由,她說“你爸這個老糊涂,路上碰到徐桐花。兩個人嗆上了,把你爸給氣著了。”
我一聽就來氣了,什么人啊還敢氣我爸。不就是牛皮糖他媽嗎我倒要聽聽,是怎么回事。
母親嘆了一口氣,說道“你爸他這個人也是熬不住。碰到徐桐花么打打招呼各自開路就好了。你爸他問人家,徐桐花,你兒子天天跑我家來,你對兩個人的事怎么看”
“那徐桐花怎么說”
“她說,我覺得兩個孩子還小。”
母親狡黠的笑一笑,這不,你這老爹就惱了唄。他說你徐桐花兒子天天跑我家來,我拉下臉來問你一句。你說孩子還小,這不是變成我急了嗎好,那我就不讓女兒嫁你家。這不,杠上了。
我聽了,又好氣又好笑。合著你們兩個老同事置氣,火燒連營啊
那我該怎么辦呢
我腦子一轉,就算沒有玩過石頭剪刀布,誰還沒玩過老虎蟲子雞的游戲啊不是說一物降一物,糯米服紅糖
徐桐花,你今天惱著我老爹了,我明天從你兒子身上找回來。兒子是你心頭肉,我看你疼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