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里,昏黃的路燈下,有兩個年輕人正緊緊相擁著。
津川絢安靜地站在黑暗里,神情空洞又疲倦地看著路燈下的兩人。
他其實并不想繼續看下去,因為他知道后面會發生什么,可是他又舍不得離開。
因為諸伏景光在與他告別。
“對不起,我其實是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等時間到了對不起,絢。”這個有著一雙如天空一般蔚藍眼睛的男人嘆著氣,他緊緊地擁抱著對方“我、我其實還是有些害怕的,但是我不想讓zero他們看到我沒想到你會發現。”
黑發男人把自己埋在摯友的肩窩里,聲音含糊又帶著些哽咽“沒關系的景光,沒關系,我在這呢,我陪著你。”
“對不起可能要把你衣服弄臟了。”
“什、這個時候誰還管衣服不衣服的啊”
“哈哈哈說的也是。”諸伏景光被逗得笑了笑,他垂下眼簾,留戀地收緊了雙手,低下聲在男人耳旁輕聲說道,“要幫我照顧好zero哦”
“我才不要,他才不需要我照顧。”
“那就拜托絢醬和zero互相扶持啦”諸伏景光輕快地繼續說道,“等一切結束之后,記得帶松田去好好放松一下,他這段時間太緊繃了,稍微有些擔心。”
“知道啦,景光媽媽。”
兩人安靜地擁抱著。燥熱的夏夜里,幾只有趨光性的小蟲子飛舞在路燈下,時不時地被燈光灼熱的玻璃面燙出滋滋的聲響。有夏風微微吹過,撩起他們的頭發和衣角,眷戀地親吻他們年輕而稚嫩的面頰。
“會痛嗎”
“不知道,不過應該會很快,一下子,痛也痛不到哪里去。”
黑發男人終于忍不住了。
“景光,你慢點走。”他緊緊地抱著諸伏景光,聲音沙啞,聲調帶著點俏皮,卻幾乎是在哀求,“班長和研二我是趕不上了,你考慮一下等等我唄”
“那可不行,我才不會等你。”
諸伏景光溫柔地笑了,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把那些粘在睫毛上的水珠們都眨了下來“別來找我,絢。”
“你最好永遠都別來找我。”
津川絢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么,他閉上眼睛,臉色蒼白,寂靜而晦暗地站在那里。
男人劇烈地喘息著,他的胸膛用力地起伏著,手一直在不自然地抽搐。他看上去已經是快要接近臨界值那般疲憊不堪,像是有什么東西猝不及防地將這個黑發男人所有的鮮活氣息都燃燒殆盡,連最后留下的一口氧氣都是折磨。
黑暗里傳來了大量鮮血滴落在地上的聲音,混雜著男人無法控制住的哽咽,像是噩夢一般旋轉在這悶熱、使人窒息的夜空里。那些被燈管灼燒致死的小蟲子們發出無聲的尖叫,和那些血塊一起摔落在大地上。
你真狠心。
諸伏景光,你真狠心。
津川絢聽到有幾個人朝著一周目的自己跑了過去,大概是那些一直跟著他們的公安,但是他不在乎,他只覺得漫天遍野的黑色都被這鮮血染紅,明明他已經閉上了眼,卻依舊逃不過那些鋪天蓋地的紅色。
有什么液體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從空中一滴一滴地墜落下去。
他想起諸伏景光曾經在校園里走過的路,夏日祭里舉起的蘋果糖,彈著貝斯的手,哼過的歌,畢業照上畫上去的胡渣,走在降谷零身后戴上的兜帽,比天空還要干凈剔透的藍色眼睛。
這些回憶如野火般從津川絢的身體深處緩慢地沉默地燒了上來,伴隨著越演越烈的耳鳴聲翻滾在他的靈魂里,放肆囂張地瘋狂燃燒著。
恍惚之中,萩原研二的身影從津川絢的眼前走過,伊達航叼著牙簽手插著兜跟在他身后,然后他們歡呼著一涌而上撲向諸伏景光,擁抱著他。
而他站在原地,離他們是那么的近,又離他們是那么的遠。
津川絢耳旁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他聽到了降谷零嘶吼到幾乎變調的聲音,肢體接觸的聲音,公安們阻止勸說的聲音,自己啜泣的哽咽。
他不想再聽下去了。
津川絢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