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半夜的時候,李妮妮睡過去一次,沒閉眼多久,又被人晃醒。
隔著模糊的玻璃,一輪月亮漂浮在海岸線上。
李妮妮跪在冰冷的鋁制架子上,隔了一會兒,褚西嶺發現她的膝蓋被金屬咯得微微發紅,又把她抱起來,換了一個方向。
褚西嶺看她總不閉眼,就伸手遮住她的眼睛“在想什么”
李妮妮下意識道“我在想我有沒有看過消失在塔克拉瑪干這部紀錄片。”
褚西嶺“什么”
李妮妮咽了口口水,以為他真的在發問,按住喉嚨里短促的聲音,盡量流暢不斷續地解釋道
“就就是一部于闐紀錄片的名字,我我沒有關于這部紀錄片的記憶,但我、我覺得我肯定看過,講的是于、于闐古國”
褚西嶺“”
他頓時不想再聽這張小嘴叭叭,手動把她的眼睛合上、嘴巴關上。
黑暗中,人的思維就像漫游,觸覺、嗅覺、味覺都被放得更大。
加上褚西嶺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兇了起來,很快李妮妮就想不起于闐古國。
這時,褚西嶺再次問了一遍“除了于闐古國,其余的部分,現在感覺怎么樣”
他聲音有點冷,讓李妮妮覺得她要是再敢說“于闐古國”,她就能死在這。
于是她仰起頭,盡量不去低頭看“有點,有點”
她覺得喉嚨里仿佛含著一顆糖,說了兩遍“有點”,才想到那個形容詞“漲。”
褚西嶺想伸手去幫她揉一揉,又怕她更難過,只好說“以后生完孩子會容易一點。”
李妮妮“為什么”
褚西嶺“”
李妮妮這下完全想不起于闐古國了。
褚西嶺已經發現了,李妮妮這個人,你和她談情說愛,她大概率不能共情,但是你和她談構造問題,這就涉及到了生物學專業知識。
而任何專業知識,都比情緒化的東西,更加容易牽引她的心神。
李妮妮果然被牽引了心神“不是彈性的嗎真的能擴寬嗎”
褚西嶺“”
許久之后。
月亮已經掛在中天,房間里沉寂下來。
片刻后,李妮妮聽見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她緩了一會兒,看見男人起身給她拿了他最后一點淡水,喂到她唇邊。
李妮妮抬頭舔了舔水,又覺得肚子有點餓。
但更麻煩的是她覺得不舒服。
褚西嶺看到她試圖爬起來,又伸手把她按下去“想做什么”
“臟臟的,想擦擦。”李妮妮“你有沒有浸了海水的抹布”
褚西嶺“這兩個都不行,抹布我拿來擦桌子了,而海水里含鹽量太高,會刺痛皮膚。”
李妮妮覺得海水還好,也不是很刺,主要她此刻的確不大想起身去蒸海水。
但她想想軍艦這么高,想舀海水肯定要麻煩褚西嶺。現在時間又這么晚,麻煩人家下軍艦,好像也不大友好。
于是她放棄了擦擦的念頭“沒有的話,我明天早上自己弄吧。”
褚西嶺把杯子放到一邊床沿,看了她幾秒。
工裝服臟透了,他方才給她換了飛機上初見時,那條綠色的吊帶裙。
期間李妮妮一直捂著肚子,不肯松手,搞得他以為自己把人曹流了,差點半夜喊楊朵朵來救人。
她脊背裹在衣服之下,明明身上還好,背上卻很瘦,能看出一根根嶙峋的骨骼。
她除了不大毛茸茸,長發看起來倒是很濃密柔軟,像柔順的小羊羔毛。
他舔了舔牙齒,折斷了一根香煙。
李妮妮困倦地躺在氙氣燈的光暈里,就覺得有人握住自己的腳踝,把自己往床沿拉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