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以為意,神色如常,可那掌心卻格外的灼熱,燙的她微涼的手臂忍不住往后蜷。
當他握住的手忽然收緊的時候,柔嘉終于忍不住手腕一抖,那本就搖搖欲墜的杯子“砰”的一聲掉了下去,微燙的茶水灑出來,潑了他一身。
外面的人聽見動靜,連忙探著頭問了一句“陛下,您沒事吧”
簾子后安靜了片刻,才傳來應聲。
“沒事,只是小太監毛手毛腳的,不小心弄砸了杯子。”皇帝抽回手,聲音平靜地回了一句,而后又轉向柔嘉斥道,“愣著干什么,還不過來幫朕寬衣換一身”
明明是他自己太過分才弄灑的,柔嘉有些委屈,抿著唇并不想動。
皇帝低笑了一聲,手一抬掰過了她的臉淡淡地威脅道“再不換,你是想叫他們進來都看見嗎”
室內的地龍燒的暖,他穿的不多,一杯水撒上去,上好的緞料緊緊的貼著他的身體看的分外明顯。
柔嘉紅著臉,忍不住暗罵他無恥,可她又不敢真叫人看見,迫不得已還是跟了他到里間去
換衣服的功夫有些久,皇帝再出來,一身玄色錦衣,神采奕奕,看著比之前的精神竟還要好。
幾個老大臣不由得感嘆了一句年輕人精力旺盛,都處理了一天政事還是不見疲憊,不是他們這些老骨頭熬的住的。
又議了片刻,幾位大臣陸續退下,只余了鄭太傅將走不走的似是有話說。
鄭太傅是帝師,教了皇帝許多年,因此情分比起旁人要格外親近一些。
皇帝亦是覺察到了,問了他一句“太傅有何事要說”
鄭太傅捋著胡子,臉上有些憂心“陛下,您如今已然及冠一年了,也親政一年了,這后宮也是時候該充裕起來了,畢竟這后宮一日無主,便一日不得安寧。”
皇帝沉吟了片刻,并沒有反駁“太傅說的是,此事朕也正在考慮。”
柔嘉正躲在簾子后面擦著手,一聽見外面的話,帕子慢慢停了下來。
皇帝和她只隔著一道簾子,隱約聽見那窸窣的響動停了下來,他神情一頓,又接著說道“不過后位牽扯甚多,朕須得好好考慮一番。”
鄭太傅也是這般想的,他點了點頭道“后宮牽扯到前朝,的確應當好好考慮。如今這朝中世家林立,尤以白家勢重。寒門亦是勃興,周存正周將軍出身微末,起于行伍,雖身患腿疾,但在軍中頗有威名。白家的嫡女和周將軍之妹都在婚齡,且及笄兩年了尚未婚配,看來打的都是入宮的心思,不知陛下作何考慮”
一個是他的中表之親,一個是故人之妹,且又關涉到朝事,皇帝神色微凝,把話題又丟了回去“太傅以為如何”
鄭太傅沉思了片刻,只道“老臣以為,為君之道在于制衡,自開國百余年來,世家已然積累了不小勢力,先帝之時甚至鬧出過韓家擁兵自重,企圖謀反之事,平定之后便開始打擊世家。陛下如今重啟科舉,重用寒門,大抵也是為了平衡朝中的勢力。聽聞白家的嫡女已然入了宮侍奉在太后身邊,看來對后位是勢在必得。白家勢重,又是陛下的母家,當年之事亦未嘗少出力,陛下便是立她為后也無可厚非。只是不妨將周將軍之妹也納進宮來,加封為妃,如此一來,后宮也得以平衡。”
他一番話說的格外妥帖,的確是當今勢態的最優之解。
皇帝沉吟了片刻,并沒有反駁,只是開口道“后位懸置確非小事,但莽然定奪恐會攪亂朝政。朕記得周明含與永嘉都剛從女學結業,那便先叫她進宮當個女史,掌侍讀之事,待三月以后,再做定奪吧。”
只要進了宮,便是個信號。
鄭太傅深以為然“臣以為此法甚好。”
不過一提到婚事,鄭太傅忽又想起了前些日子鬧得轟轟烈烈的西戎求親一事,忍不住問道“那陛下對西戎之事又是如何打算的,如今國喪已過,若是要將柔嘉公主賜下去,此時便該著手預備著了。”
大大小小也是個公主,總不能事到臨頭了再做準備。
話題忽然轉到了她這里,柔嘉攥著帕子,微微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