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一一掃過那些菜,手心微微發了汗。
正驚疑間,那屏風忽繞過來一個身影,一眼瞥到那黑底云紋的衣裾和長長的影子,柔嘉心里砰砰直跳,不敢抬頭去看。
眼看著那人一步步走近,柔嘉愈發緊張,緊張到后背繃直的時候,頭頂忽然幽幽落下了一個嗓音。
“這位就是秦姑娘嗎”
聲音有些粗糲,柔嘉猛然抬頭,見到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怎么了,秦姑娘,是肖某長得太難看了,嚇到姑娘了嗎”那人摸了摸自己的臉,似是有些疑惑。
柔嘉這才回過神,察覺失禮連忙道歉“沒有,是我認錯了,公子一表人才,小女絕無此意。”
“原來如此。”
那人看著她涂的黑黃的臉,頓了頓,也不禁有一絲想笑。
他是齊家的二公子,齊成澤的弟弟,從前是見過這位公主的,可他還沒敢笑,忽察覺到身后那道凜冽的視線,連忙又繃住了臉色,客氣地請她坐下,順著先前皇帝的吩咐問下去“敢問姑娘是錯把肖某認成了何人,竟會如此震驚”
見到來人不是他,柔嘉心里的大石落了地,輕輕舒了口氣“只是一時錯覺罷了,我忽然想起了我的哥哥,才一時有些失態。”
“原來是兄長。”齊二點了點頭,“既是和肖某有些相似,肖某也想見見,不知姑娘的兄長在何處高就”
“談不上高就,他他不過是做點小生意罷了,且性情暴戾,陰晴不定,和公子這般溫潤的人沒法比。”柔嘉將頭發撩到耳后,似是不愿多說。
性情暴戾,陰晴不定。
他在她眼中就是這個形象
坐在頗黎屏風后的蕭凜眼神忽抬,射過來一道極其銳利的視線,仿佛要把這頗黎都震碎一般。
齊二后背發冷,捏著杯子的手微微發抖,干笑了一聲“是嗎”
窗外春光明媚,又是正午的時候,柔嘉不知怎的忽也感到一絲涼意,視線逡巡了一圈,落到那頗黎屏風上時,不由得微微一頓,總覺得似乎有人在看她。
而那扇頗黎屏風也的確另有玄機,從里面可以看的見外面,而從外面卻看不到里面。
兩個人隔著屏風對視,房間里的氣氛頓時就變得有些古怪。
柳二娘卻渾然不知周圍的暗流涌動,她惦念印章的事,端著酒杯笑著向姓肖的敬酒“上回肖公子說還想再訂五十個,不知考慮的如何了”
齊二聽了她的話,惆悵地放下了酒杯“柳掌柜,不瞞你說,其實這印章肖某自己是挺欣賞的,也愿意幫你們一把,但我家家主似乎并不感興趣,尚未答應,因此肖某也不敢貿然應口。”
“家主”柔嘉視線剛從那屏風上移開。
齊二點了點頭“正是。其實肖某也不過是肖家的一個旁支罷了,這么大一筆單子還是得報給家主同意了才行。”
柳二娘卻是從那話中聽到了一絲轉機,斟酌著開口“那敢問家主喜歡什么樣的風格,我們雪濃眼界開闊,若是替他量身定做一個,討的了家主的歡心,此事興許還會有余地”
“量身定做啊”齊二捏著杯子抿了一口,余光里透過屏風看到里面的人點了頭,才開口道,“這也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我家家主性情高潔,品性端方,肖某這幾日會在廬州停留,若是姑娘這幾日能做好一個,由肖某轉呈,或許還有轉機。”
柔嘉從前跟著父親學刻章時從未想過有一日要用此來討好人,但活著都不易了,用技藝吃飯也不算丟人,因此也點了頭答應“好,我試試看。”
柳二娘見總算還有機會,頓時也松了口氣,高興地舉著杯子向他敬酒“那可要多謝肖公子了,若是沒有您,我們哪兒有今天。”
“還是秦姑娘手藝出眾,便是沒有肖某,她遲早也會有出頭之日。”齊二真心實意夸獎了一句。
兩個人你來我往,談笑風生,柔嘉離京頗有些時日了,這會兒一見到家鄉菜,頗有些懷念,動了筷嘗了一口。
只是一送入口中,不知為何,她忽想起了御膳房的味道,神情微微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