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一走,柔嘉立馬提著裙子回頭向水灣跑過去。
那老翁一見她轉身,也撐著舟快速劃到了岸邊。
一年多不見,兩人形貌都有了些變化。
柔嘉一看清草帽下那張疲憊滄桑的臉,忍不住失聲哭了出來“舅舅”
江懷亦是老淚縱橫,險些握不住手中的篙,顫抖著聲音應了一聲,隨即又警惕地環顧了一圈,朝她伸手要將人拉上來“快,雪濃快上來,舅舅帶你離開”
他伸出的手上滿是傷疤和老繭,這一年為了逃亡一定受了很多苦。
柔嘉瞬間哽咽,眼淚像斷了線一般,可她知道這園子現在恐怕早就被皇兄包圍了,于是顧不得重逢的喜悅,忍著淚連忙推著他回去“不行,舅舅你快走,皇兄他是故意要引你來的,你趕快離開”
江懷一驚,可瞬間又平靜了下來,仍是去拉她“沒事,這條河是活水,連通著護城河,我們只要上了船就能逃出去,那邊龍舟正出了事,蕭凜一時半會兒不會發現,你快上來。”
柔嘉是明白皇兄的手段的,若只有舅舅一個人,也許易容喬裝還有生機,可若是帶上她,一定是不可能的。
柔嘉哭著搖頭“不行,舅舅你真的得趕快走,皇兄馬上就會發現這里的”
“不用馬上。”
她的話剛說到一半,那假山后便忽然走出了一角明黃的衣裾。
“朕已經來了。”
蕭凜冷冷地開口,不知是何時出現的,亦或是根本就沒走。
他剛說完,四下傳來了窸窣挪動的聲音。
柔嘉定睛一看,才發覺湖畔四周的灌叢已經埋伏了無數的士兵,皆手持著對準這邊,瞬間頭皮發麻,上船擋在了舅舅面前“你別過來,你不能傷害我舅舅”
她聲音滿是恐慌和驚懼,一雙淚眼更是看的人格外不忍。
可蕭凜積蓄了七年的大恨已經燒的怒火上涌,似乎完全聽不見她的請求,仍是一步步走了過去,神情冷傲地盯著她后面的那個老翁。
“好久不見,江參軍,這些年你睡的好嗎”
明明說的是問候的話,可他聲音卻冷到了極點,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利刃一般,直直地扎進江懷心里。
江懷已經許久未見他,一看見眼前這個身形高大,目光如炬的青年,眼前又浮現起當初他身披銀甲,披荊斬棘的場面。
他沉默了片刻,摸了摸那擋在前面的人柔軟的發絲,用粗糲的嗓音勸道“乖,雪濃,這是舅舅和新皇的事,你不要插手。”
“不行,舅舅,你不能過去。”柔嘉滿眼皆是害怕,連忙拉住了他,固執地擋在他身前,“皇兄他是真的會殺了你的”
江懷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長嘆了一聲,才朝著那岸邊的人看去“蕭凜,當年我的確做了一些錯事,是有對不住你的地方,但那三千個人的性命,的確不是出自我手。”
蕭凜冷冷地看向他,攥著拳反問道“不是你在父皇面前慫恿讓朕出征的人不是你出征前借機撤換了朕的參軍,由你頂替的人不是你朕被圍困,用血書請求援兵,拒不發兵眼睜睜看著這三千個人戰死的人不是你當年仗著那個女人還在的時候你敢承認,為何現在不敢了,是怕朕殺了你嗎”
他一字一句,幾乎要把牙齒咬碎,眼神里又滿是冷笑“父皇許諾了你們什么,把朕弄死之后,就讓那個傻子登基嗎”
“你知道”江懷一怔,手中的長桿隨著他一失神直直地掉進了水中。
“朕為何不知”蕭凜冷笑了一聲,“父皇不是很早就開始忌憚朕了嗎只可惜他扶持了那么多人,做了那么多算計,生了那么多孩子沒一個有用的你還算有頭腦,各為其主,各有立場,朕原本不屑與你計較,但無論是誰的命令,那么多人的死最直接的還是因為你的不發兵但凡你還有點良心,有點人性,你都不該用這么條鮮血用這么多條人命去爭位你說,朕該不該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