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情緒一激動,忍不住咳嗽了幾聲。
柔嘉躲在屏風后,親耳聽到這一切,眼淚瞬間涌了出來。
果然,從來都沒有什么舅舅,陪在她們母女身邊的,一直都是她的爹爹
怪不得他從小便對她這么好,怪不得她出了事,舅舅寧愿冒著被發現的風險也要去救她
柔嘉死死咬住唇,隔著一道屏風看著前面那朦朧的人,心里又酸又脹,拿帕子把嘴捂的嚴嚴實實的才沒哭出聲。
坐在上面的蕭凜也頓了頓,示意張德勝遞了盞茶水過去。
江懷咳的面色通紅,卻一把推開了那茶盞,又繼續開口“熱孝未滿,恩愛的夫人便改了嫁,我心存疑慮,也難以相信所以我懷著滿腔的怨憤拼命恢復身體,想要當面找江凝問個清楚。但秦宣已經死了,我面目盡毀,她又成了皇妃,我根本沒法接近,不得已我從了軍,化了名,又借著尋親的借口才終于到了宮里找到了她。
直到見到江凝之后,我才明白一切都是天意弄人她當年也是以為我是被白家所害,所以當偶遇到先帝的時候,才求了他請他幫我報仇。但白家勢重,白氏又是皇后,先帝一時間無法下手,又見她美貌動人,便借機納了她入宮,想要借著她扳倒白氏。
當江凝看見我還活著時,一度想要拋下一切跟我走,但此時蕭桓已然出生了,先帝也從一開始的利用對她有了感情我不忍看她左右為難,拋下親子,便只好假扮成了她的兄長,陪伴在她們母女身邊,一心想要扳倒白家,了結這段弄人的孽緣后再一起遠走。”
原來她母親當初是為夫報仇才入的宮。
蕭凜沉默了片刻,聲音已然有些干啞“那援兵之事又是怎么回事”
一提到援兵,江懷嘆了口氣“你當時是聲名正盛的太子,是白家的倚仗,我們不得已,只能對你下手,扶持蕭桓上位。但我到底良心未泯,因此當先帝命我做局設計殺了你和你的精銳的時候,我雖然領了命,卻并沒有下手。
后來一場酒醉,那三千人還是死了,我當時只以為是先帝的手筆,先帝也以為是真的是我做的,為了安撫群臣,我才不得不領了罪,秋后處斬。可如今先帝已死,這好不容易找到的營妓卻又喪了命,我才意識到,當年可能不止是先帝一方想殺你”
江懷說到這里一頓,直直地看向上面的人“陛下,難道就毫無察覺嗎”
不止是一方想殺他
蕭凜看了看窗外漸沉的天色,慢慢開了口“朕的五弟當年一出生就夭折了,蕭盈其實是白家的嫡孫。”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江懷原本的猜疑終于落了定,一連念叨了幾句“看來,當年是白家意欲扶持五皇子上位,又不想明目張膽和你撕破臉,這才借著先帝要殺你的契機暗中陷害了我,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一石二鳥,既除了你,也讓我背上罪名。”
但那營妓已然死了,貴妃死了,先帝死了,時過境遷,除了他的一面之詞,已經沒人能再佐證他的猜測了。
“那父皇呢到底為什么會突然猝死”
蕭凜忽然又凝眉。
當年他和父皇原本已然鬧翻,正準備擁兵自保的時候,父皇卻突然犯了心疾,連夜召了他入宮,把傳位的圣旨主動交給了他。
父皇當時喘氣已經極為困難了,對著他又恨又無力,最后拉著他的手,艱難地吐出幾個字,只要求了他一件事,保住宸妃母子三人的性命。
蕭凜當時大權在握,原本完全不用應允那將死之人的命令。
可他看著那龍床上多疑了一輩子,算計了一輩子,最后卻什么都沒保住的人,還是點了頭,讓他安心地去了,所以登基之后才對她們視而不見。
提到先帝,江懷慘然一笑“先帝多疑,對所有的事都不肯放手,又要和白家周旋,又要暗中提防著你,身體本就每況愈下。那時我因為那三千人的事,蒙受了冤情下獄,不日便會被處死。江凝為了救我,三番五次請求先帝重查舊案,但當時群臣激憤,先帝并不應允,執意要我認罪。眼看著刑期將近,江凝不得已決定救我偷偷出獄。
可即將離開的那一天,恰好被先帝撞見我們抱在了一起。明白了我的真實身份和這些年的喬裝,先帝一時氣極,這才突發了心疾。
那晚行宮大亂,我被迷昏了過去,送了出去。等我醒來的時候,便聽到了先帝駕崩的消息。我偷偷進宮想帶著江凝走,江凝笑著答應了我,說要回去一趟收拾東西,可她剛進去沒多久,舜華宮就燒起了一場熊熊大火。
她最后,只托人送了半捧骨灰給我”
江懷說到最后,已然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