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大了永嘉四歲而已,有時候也不明白父皇為何對他這般冷落。
但永嘉是他的親妹妹,他又是嫡長子,蕭凜那時只以為父皇是器重他才對他要求嚴,因此并未有怨言,反而更加上進。
到了后來,隨著他一日日長大,他才明白過來,只要他是白家的太子,父皇就永遠不可能喜歡他。
戰場重傷之后,他自此便徹底絕了親族的念想。
里面又一陣開懷的笑聲出來,蕭凜視線從他們身上移開,背了身,一個人轉身出去。
余光里瞥見皇兄的背影,柔嘉看著他一點點遠去,唇邊的笑意也漸漸淡了下來。
江懷今日心情太過暢快,一激動,又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越咳越嚴重,咳的臉上一陣泛紅,柔嘉這才回神連忙遞了塊帕子過去,緊張地撫著他的背“爹爹,你怎么咳的這般厲害“
明明前幾月的時候還不是這般。
江懷背過身又重重地咳了一會兒,飲了一整杯熱茶,嗓子里才平復下來“沒事,只是鄴京偏北,入了秋后一日比一日寒涼,我這幾年一直待在南方,偶然回來頗有些不適應,犯了宿疾。”
咳疾,她怎么把這茬給忘了。
父親當年受了重傷,這些年一直受不得寒,所以當初告老還鄉的時候才選了常年溫暖的江州。如今為了陪她生產,在寒冷的鄴京待了這么久,是她疏忽了。
柔嘉滿心懊悔,連忙勸著他“父親,您還是先回江州養著吧,等過了年,我把這孩子生下來便立刻去陪您。”
“這怎么能行。”江懷忍著喉中的干癢阻止了她,“婦人生產本就如過鬼門關,當年你母親生你的時候,足足生了一天一夜,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撒手去了,你還這么小,爹爹怎么能放心你一個人在宮里。”
“可是你的病”柔嘉實在不忍心他吹冷風。
“這么多年都忍過來了,這點咳疾算什么,爹爹總要見到你平安才能放心。”江懷決意不肯走。
柔嘉見他態度決絕,心里越發愧疚,只好忍著淚意點頭“那等女兒出了月子,便即刻收拾東西跟爹爹南下。”
四個月,江懷看了眼窗邊的背影,但愿他會信守承諾。
往后,凜冬越發的寒冷,柔嘉行動也越發不便,便不讓父親再冒著風雪進宮。
直到二月里,天氣漸漸回暖的時候,她身子越來越重,這太極殿的氣氛也一日比一日凝重。
產婆,太醫和有經驗的老嬤嬤是早就備好了的。
但這畢竟是陛下的第一個孩子,偏偏又是懷在公主的肚子里,因此眾人都格外小心謹慎,整座太極殿密不透風,瞞的嚴嚴實實。
對外,猗蘭殿只稱柔嘉公主突患怪疾,臥病在床。
太極殿也放出了一絲風聲,說是皇帝微服時遇險,得一民女相救,養在了宮里,近日,那民女似乎已經有了孕。
眼下,皇帝后宮無后無妃,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都在猜測皇帝是意欲借著這女子產子的功勞破格晉封她。
這兩人平時在眾人面前冷淡疏離,又加之一層兄妹的身份,因此宮里宮外盡管竊竊私語,卻并沒有人把他們二人想到一起,也算是意外之幸。
與太極殿過于緊張的情緒相比,柔嘉的反應倒是稀松尋常了許多。
她無比希望這個孩子快一點,再快一點出來。
只是她越是著急,這個孩子卻好像有感覺了一樣,越是不愿意出來,明明時候已經到了,那肚子卻毫無反應。
不知是不是她心里太過著急的緣故,晚上睡覺時她偶爾會囈語喊疼。
那聲音并不重,但蕭凜現在絲毫不敢放松,一聽見聲音,立馬便睜開了眼,警醒地將她喚醒。
可柔嘉一睜眼,卻是一片茫然,完全不知自己做了什么。
蕭凜看著身邊的人睡眼惺忪的樣子,無奈地笑了笑,又揉了揉她的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