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興幾乎是一路狂奔進質子府,打斷了趙維楨的授課,上氣不接下氣地把情況轉述給了趙維楨。
聽到消息后她微微一愣,而后明白了呂不韋在咸陽的所作所為。
其實趙維楨的思路很簡單。
在呂不韋把蓋聶的住址送給她之前,他已經在咸陽運作許久。春平侯與駐秦使臣不和的消息甚至鬧到過趙王面前來。
他國人質與使臣關系不好,可見會是怎樣尷尬的處境。
在咸陽,趙國太子春平侯沒有朋友、沒有同鄉,唯一能依仗的使臣也鬧得很僵。
這個時候,只要公子偃宴請蓋聶、有人告狀他要刺殺太子的消息傳過去,就足以讓春平侯警惕起來。
結果連趙維楨都沒想到,趙偃比她預計的還要熊的多,甚至拿出重金去賄賂駐秦使臣,要找春平侯的麻煩。
這樣一來,春平侯必定以為趙偃想奪他的太子之位。
原本趙維楨想著,呂不韋在咸陽,隨便找個人假扮刺客嚇嚇春平侯就行,結果沒想到
“到魏國去了。”趙維楨重復一遍,不禁失笑出聲“他倒是省事。”
呂不韋本就是魏商,他在魏國發家,隨便找個關系,就能派人向春平侯遞個橄欖枝。
在春平侯自以為“陷入絕境”之際,有個機會可以免于被刺客刺殺的命運,他肯定會選擇出逃至魏國。
剩下的,就交給趙維楨來處理了。
她喊來魏興“把這個消息傳出去。”
魏興“是。”
末了,魏興又好奇道“那夫人,然后呢”
趙維楨篤定“等。”
等這個消息通過秦國來的使者正式告知趙王,他們就有好戲看了。
待到魏興領了命令離開,趙維楨重新拾起長案上的竹簡。可坐在長案對面的小嬴政,卻是一雙鳳眼抬起來,完全沒有了繼續聽課的心情。
“為什么”嬴政問。
他沒頭沒尾甩來一個詞,趙維楨不禁莞爾。
聽到這個消息,再怎么認真的孩子也會心生好奇的。
“公子是想問春平侯為什么逃跑,”趙維楨不答反問,“還是想問別的”
“我知道他為什么逃跑。”
趙維楨從尋找蓋聶開始,就沒有避諱過嬴政。而公子偃的事情之前又鬧的滿城風雨,嬴政如此聰慧,當然能想明白春平侯逃跑的原因。
只是
他歪了歪頭,臉蛋上浮現出幾分困惑“謠言說公子偃要雇傭刺客去刺殺春平侯。可是謠言始終只是謠言,春平侯為何會相信”
趙維楨抿了抿嘴角。
“政公子可還記得之前我與李牧小將軍的謠言”她笑著問“我請小將軍在酒肆用餐并非私會,并非獨處,大庭廣眾之下,還有廉頗將軍在呢。可謠言依舊傳的滿城都是,連政公子自己都信了。”
聽到趙維楨舊事重提,嬴政的耳朵就控制不住地紅了起來。
“我不是有意懷疑夫人的。”嬴政說。
“我知道。”趙維楨理解地點頭“政公子相信謠言,是因為謠言說中了你的心結。”
嬴政聞言微頓。
“春平侯也是一樣的。”她說“趙國太子的心結,就是恐懼自己的其他兄弟爭奪權力。”
時下小嬴政才不到六歲,他也沒什么競爭對手,眼下說這個其實有點早。
但現成的例子擺在面前,趙維楨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舉例說明的好機會。
“為王者,除卻治理國家、開疆拓土之外,還有一個同樣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樹立王儲。”趙維楨迅速整理好語言,滔滔不絕“而這其中的門道,可不止是立個太子這么簡單。”
嬴政順著趙維楨的思路往下想“按照夫人的意思,趙王便是做錯了。”
趙維楨滿意地送給嬴政一個笑容。
如今她教了嬴政三年課業,一大一小也算是理解了彼此的腦回路。
“政公子為何如此作想”她明知故問。
“若是沒做錯,春平侯不應有心結。”嬴政回答。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