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臉上帶著笑容,但笑意并未到達眼底,這樣虛偽梳理的模樣,嬴政在邯鄲見的太多了。伯姚夫人的笑容,好似嬴政說了什么孩童才會說的傻話一般,她既沒放在心上,也不認可。
嬴政最討厭的就是大人擺出這般姿態。
果不其然,就在他察覺出伯姚夫人不屑的同時,對方緩緩開口“政公子孝心可鑒,只是既是公子子楚在,你就不用過去了。華陽夫人吩咐我來尋二位公子,想請你們去見見楚國來秦的使者。”
盡管伯姚夫人用了勸誡語氣,可這話說的仿佛在教育頑劣孩童一般。
嬴政當即擰起眉頭。
他一雙鳳眼中露出凌厲之色“你命令我”
伯姚夫人當即楞了楞。
即使嬴政相處一年,伯姚夫人也不曾料到,這名看起來冷淡有禮的小公子,竟然會如此會帶著這般戾氣出言。
至于嬴成蟜
小男孩還沒搞明白情況,只是茫然地抓緊兄長的手。
在他眼里,阿兄很好,伯姚夫人對他也很好,嬴成蟜完全不明白為何二人之間會突然劍拔弩張起來。
“國君新喪,我乃秦國公室,去悼念先王是正事,什么叫我就不用過去了”嬴政毫不客氣地訓斥道“伯姚夫人,于你心中,究竟是先王重要,還是楚國的使者重要”
這話說的可謂誅心。
伯姚夫人心中一驚,回過神來時,卻是惱怒大于畏懼。
她在秦服侍華陽夫人幾十年,在華陽宮內,連太子都對她相當客氣。可嬴政不過七歲,訓她就像是訓奴隸一般,伯姚夫人頓覺丟臉。
“公子政教訓的是。”
話是這么說,但伯姚夫人的神態相當倨傲“只是言重了。楚國使臣來秦,也是為了先王離世而來。于情于理,公子都該去招待一番。不過公子也僅是來秦一年,在邯鄲時,無人指點公室之事,不懂其中利害,行為失禮也是正常。但既是來秦,華陽夫人有意提點,還是尊重點為好。”
趙維楨“”
雖然她明白,伯姚夫人這話是在暗示嬴政親媽不過是平民女子,沒什么見識。現在華陽夫人愿意提拔,還不趕快沖上來當舔狗
但什么叫在邯鄲時無人指點,那她趙維楨是死人嗎
從外旁聽的趙維楨,真的是連做三個深呼吸,才忍住不擼袖子沖上去和伯姚夫人干架。
不能去不能去,趙維楨在心底瘋狂勸告自己這事相當于楚人與嬴政的矛盾,她得優先讓嬴政自己處理。
若是小嬴政自己處理不好,趙維楨才能去給出面他找補。
不過
嬴政可從未讓趙維楨失望過。
伯姚夫人一番話說的相當難聽,趙維楨聽得都氣到險些跳腳,可嬴政卻依舊維持著冷漠的神情。
他黑白分明的眼眸往伯姚夫人面上一掃,而后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回敬“夫人逾越了。”
伯姚夫人又是一僵。
“我為秦國公子,我的母親為太子嫡子的正妻。”
提及“正妻”一詞時,嬴政有意無意地加重了語氣。
“先王在世不曾指責我與母親失禮,太子與阿父不曾指責過我與母親失禮,如此看來,恐怕我與母親不曾違背過秦國禮節。”
七歲的孩童,雖長開不少,但容貌稚氣未脫。只是嬴政一雙鳳眼尖銳凌厲,視線如刀鋒般看向面前的中年婦人。
“既是伯姚夫人認為我與母親違背禮節,怕是說的楚國禮節。那也正常,畢竟我們是在秦國,秦、楚雖親,但也是風俗不同,楚國的禮節,在秦國不好用吧”
嬴政言語清晰,語氣肅穆,甚至言語之間句句暗指伯姚夫人態度猖狂,是楚人圖謀不軌。
一個孩子,言辭犀利且話中有話,說的伯姚夫人一愣一愣的。
即使如此,嬴政也沒打算放過這個話題。
他可從來不是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性格。嬴政又道“若是華陽夫人認為為先王守靈事小,那我就不懂了,太子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維楨夫人說過,不懂便要發問,我這就去問問太子。”
說完,嬴政低頭看向嬴成蟜。
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完全在狀況外的嬴成蟜幾乎是本能地跟著嬴政轉頭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