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系勢力再龐大,也得看國君的臉色。
眼下國君新喪,太子監國。一年之后,太子就是未來的秦王。
不論如何,華陽夫人也不能在此時得罪了自己的丈夫。
況且華陽夫人再不高興,也不得不承認陽泉君說的沒錯。
平日私下里態度如何,不該表現在臉上。孟隗夫人這番舉動雖可惡,但于情于理都沒什么問題。
伯姚先行無禮,孟隗夫人把她撤換下來,其實并沒什么問題。
況且她把伯姚夫人換成趙姬,仍然是華陽宮的人,甚至是嬴子楚的正妻,華陽夫人就算想要找茬,都挑不出理。
說到底,讓她丟人的,并不是孟隗夫人,而是自己的女官伯姚。
思及此處,華陽夫人深深吸了口氣。
她看向伯姚夫人。
出嫁來秦,伯姚陪伴她幾十年,雖為女官,但對華陽夫人來說卻是比親弟弟陽泉君還要親近之人。
可是華陽夫人不想因為此事與太子心生嫌隙,更不想太子怪罪下來。
于是再親近,她也得狠下心。
“你年紀也大了。”華陽夫人對著女官伯姚淡淡開口“讓你伺候我,我也于心不安。尋個時機,我派人把你送回楚國,回家與親人團聚,好生養老吧。”
伯姚夫人聞言,身形巨震。
她難以置信地抬起頭,花白的發間流露出帶著恐懼的意外之情。
“夫、夫人”伯姚囁嚅道“我”
名為養老,這實則就是驅逐啊
這張年邁的臉上,每一根白發,每一寸皺紋,都是為華陽夫人生出來的。而如今,僅僅是她多說了兩句重話,就要驅逐她離開秦國
華陽夫人揮了揮手,疲憊道“我累了,不想再多言,你先下去吧。”
女官伯姚沉寂良久,最終也只能頹然道“是。”
待到伯姚離開,華陽夫人沒好氣地開口“你也走。少在我眼前晃,我能多活好幾年。”
陽泉君非但沒走,還陪著笑容出言安撫“這有什么生氣的你在這里生悶氣,可我聽說,今天一大早孟隗夫人就出門尋墨家的工匠去了,根本沒把這件事掛在心上,何苦如此啊”
同一時間,咸陽工坊。
趙維楨擠了擠眼,實在是沒憋住,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阿嚏”
魏興忍俊不禁“夫人,這天挺暖和的啊。”
趙維楨悻悻揉了揉鼻子“這又是誰在惦記我”
說完,她抬起頭,看向墨家鉅子秦央,以及他身后幾名衣著質樸,年齡各不相同的農人。
“孟隗夫人。”
秦央興致勃勃地介紹道“你之前不是想找農家的人,商議商議改善農具的事情么我把他們找來了。”
趙維楨雙眼一亮“農家的先生們”
為首的農人,看上去已步入中年,面皮被曬的黢黑,手腳、容貌上早已爬滿了繭子與皺紋。但哪怕是他看上去像個農人、穿著也像個農人,但一開口,也是流利的雅言。
“草民蕩威,見過孟隗夫人。”
中年農人行禮之后,言語之間盡是崇拜與熱切“早聞孟隗夫人大名,今日終于見到了夫人造曲轅犁、水車,惠及于民,我們這些人,都是要向夫人學習討教的啊”
其親近之意,與之前秦央見面時大差不離。
對方熱情,趙維楨便也帶上了笑意。
自古以來,勞動人民的心思都是最復雜也是最簡單的。簡單在于他們追求不高不遠,只求百姓吃得飽穿得暖,人人都能過上富足日子。
可復雜,也復雜在這里,要人人都能富足,談何容易
誰讓他們吃飽飯,誰就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