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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天之后,呂家酒肆。
“人呢”趙維楨踏進門開口。
“回夫人,安排到內間去了,”掌柜趕忙過來,“我派人去通知一聲”
趙維楨想了想“不用,我自己去看看。”
本應該呂不韋來的,但身為相國,呂不韋近日忙得很。
又得忙著準備出使,還要協助嬴政面見為國喪而來到咸陽的各國使臣,里里外外,事情繁雜。
有事要去見王上,就算要見李斯,也是暫且擱下了。
呂不韋按捺得住,趙維楨可按捺不住。反正他也不在乎,她就先來看看。
趙維楨步入內間,就看到長案之后坐著一名衣衫質樸的青年。
歷史上的一國之相、推動秦國大一統的功臣,以及秦始皇死后偽造詔書扶公子胡亥上位,后遭腰斬的李斯,如今還是名著白衣的平民。
他看起來與趙維楨年紀相仿,穿得質樸,卻還算有氣度。生得不算英俊,但讀過的書為其增添了幾分文士應有的模樣。
趙維楨覺得,若是他換下深衣、剪短頭發,再戴個眼鏡,倒是很有二十一世紀人心中高材生的意思。
二十五六歲,掐指一算也是個博士生了。
此時正待應聘的“博士生”,正對著面前的食器發愣。
擺在李斯面前的兩尊食器,一尊內放著個大飽滿的扁食,一尊內則是熱騰騰的面湯。
咸陽城近年流行用面食,充其量也就普及到整個秦國。先秦時代的習俗傳播速度還沒這么快,對于其余各國來說,也就是商隊帶給公卿貴族們嘗嘗新鮮,李斯本為寒門,自然是頭一回見。
青年李斯好奇地用筷子碰了碰扁食,而后夾起一顆。
他本就困惑,送到嘴邊輕輕一咬,半個餃子進口,咬到滑嫩的面皮和豐富的餡料后,頓時面露驚異之色。
李斯把筷子拿遠了些,仔細觀察起扁食內部的餡料來。
趙維楨上前“郎君可是覺得飯食不合口”
平日里呂不韋換下朝服,依舊堅持衣著節儉。他穿成黔首的模樣,趙維楨自然也不好把昂貴布料和奢華首飾掛在外面。
她穿得簡單,好似有錢的尋常富人,李斯大抵是把趙維楨當成了酒肆的管事,只是搖頭。
“并非不合口。”李斯客氣解釋“只是這叫扁食的食物,內部包的是韭”
“是春韭。”
趙維楨解釋道“郎君來秦剛好是時候,第一批春韭收了起來,新鮮得很呢。”
詩經豳風有云四之日其蚤,獻羔祭韭。
韭菜容易生長,且長勢往往很是旺盛,自古與壯陽、生殖聯系在一處,是很吉祥的象征。所以在先秦時代,韭菜與羊羔一樣,是重要到能夠祭祀先祖的食物。
而且,也不耽誤人吃。
“竟是與河蝦抱進面皮里。”李斯細品之下,覺得相當神奇“春韭味辛,河蝦鮮美,理應是毫不搭界的兩種味道,竟是相輔相成。如此吃下去,不覺韭辛,更提升河蝦的鮮味。今日也算是開了眼了。”
趙維楨“合郎君的胃口就好。”
李斯點頭。
他又給自己乘了一碗面湯。
春寒料峭,幾口熱騰騰的面湯入腹,簡直是從口腔一直暖到胃部,徹底驅趕走春日的最后一點涼意。
“據說呂家酒肆的飯食,都是夏陽君想出來的,是么”李斯問。
趙維楨還是楞了一愣,才反應過來李斯口中的“夏陽君”指的是自己。
想來約莫是李斯覺得太師不過是個虛名,喊孟隗夫人又顯得不尊重,所以干脆稱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