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楨見狀,也是無奈地揚起笑容。
到底是沒吃過嘛。想想看土生土長的內陸孩子,從沒吃過真正意義上的海鮮,第一次會不習慣,也很正常。
“不過,寡人也是長見識了。”嬴政感慨道“原來這海中的魚,還能長成這幅模樣。”
嚴格來說章魚不是魚。
但這個時代又沒有生物學,要講起來太麻煩了,趙維楨選擇跳過。
“海比江更寬比河更深,又是不一樣的咸水。”趙維楨闡述道“能在咸水里生的動物,定然與淡水,與陸地上的不同。誰知道里面有什么我聽漁民說啊,據說深海中還住著人呢,同魚一樣,有鰭有鰓。”
嬴政驚奇道“當真”
趙維楨“我也不知道,可問了一圈,漁民都說沒親眼見過,八成是假的。但倘若是真的,海中之人見到能在陸地上行走的豬羊,怕也是要大吃一驚,感慨一句還能長成這幅模樣。”
嬴政一想,確實如此。
“寡人還沒見過海。”他說“比江更寬,比河更深,會是什么樣有朝一日秦國能統一中原,寡人一定要親看去看看。”
趙維楨一凜,心情不禁復雜起來。
因為歷史上的始皇帝,就是死在了東巡的路上。
只讀書時,趙維楨也曾經想過,堂堂千古一帝竟然也是晚年犯糊涂,沉迷于自己的功績和虛無縹緲的不死神話中,走錯了道路。
但真正在這個時代生活過,她反而能理解始皇帝的心情。
出生于邯鄲、生產于咸陽的嬴政不可能、也沒機會見到那浩瀚海洋。
他身為國君,甚至是帝王,擁有這一整片疆土,可他從未親眼見過。
沒見過南部險峻的山脈,沒見過東部無垠的海面,更無從得知這六國的土地廣袤,而“廣袤”除卻數字之外究竟是什么概念。
在切身的游歷方面,嬴政還不如一名在六國巡游的策士更有經驗。
而面前的少年國君,又是一個自身親自映證了,才會真正去相信的人。
正是因為熱愛江山,所以選擇親自去了解他。
當然了,理解歸理解,趙維楨還是覺得東巡這么多次很花錢。
好在嬴政不知道趙維楨心中作何想法。
他盯著已經成了一盤菜的章魚,開始如真切少年般犯嘀咕“只是,若這都不是神獸,寡人還真不知道神獸會長成什么樣子。”
趙維楨笑出聲來“哪兒有什么神獸呀”
嬴政抬頭“夫人不信”
嗯在這個時代,同當今的人說什么唯物主義,實在是太超前了些。
就算是說了,也很難令人信服。所以趙維楨側頭想了想,選了個更為貼切的方式。
“我嫁去齊國時,前夫確曾帶我去過海邊。”趙維楨說“我隨夫君走在海岸上,見地上有一種純透明,如冰一般的東西,竟然還是活的王上覺得,那會是什么”
“如冰般的活物”嬴政擰起眉頭“夫人莫不是在說笑。”
“是真的。”
趙維楨莞爾“我和夫君嚇壞了,以為是海中溺死之人的幽靈,要來索命的。我們二人驚魂不定地離開,碰到一漁民,提及此事,沒想到漁民卻是大笑不止。”
“那東西啊,當地名喚海月,也叫海蜇。人家漁民說,每天退潮時,能在海灘上撿起一大籮筐,味道還不錯呢。”趙維楨說著,抬手朝著白灼章魚示意“與何羅一樣,開水一燙就能吃,鮮美無比。”
舉出例子,趙維楨緊接著拋下觀點“我在邯鄲聞所未聞的東西,對齊國當地的漁民來說卻是見怪不怪;同樣地,那齊地的漁民,見到深山里的山菌走獸,怕也是要大吃一驚的。因為沒見過,所以不了解,便會賦予極大的想象,傳得久了,何羅就成了東海神獸,那海月也就成了死人的幽靈。”
其實原身和前夫去過海邊,沒見過漁民,更沒見過章魚和海蜇。
但前夫人都沒了,趙維楨穿越之前見過就行。
“道理是這個道理。”嬴政思忖一番,理解了趙維楨的說法“寡人初見何羅魚時,也是有些驚訝。不過將魚送進宮的商隊頭目也說了,這物事在海邊并不罕見。”
再一想咸陽城中的傳聞,嬴政又覺得有趣“結果,還真如夫人所言,成了人人敬畏的神獸了。”
“倒是好事。”
趙維楨笑瞇瞇道“現在黔首都言,是王上之威嚴,叫東海神獸都來拜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