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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臺宮內,呂不韋陳述了一遍昨日學堂外發生的事情。
少年嬴政始終不曾言語。
他很生氣,趙維楨一眼就能看出來哪怕少年人面無表情、眼神沉著,挺直的脊背一如既往,連呼吸節奏都不能改變過。
但當今的秦王政橫豎是她教起來的學生,趙維楨幾乎是立刻就察覺到了嬴政的情緒變化。
面上沒反應,但秦王卻是不著痕跡地抓緊了手中書卷,他拇指捏著紙張一角,力道之大手背、指節的經絡都隨之明晰起來。
再用力一點,怕是連紙都要被嬴政徒手抓破了。
“幸而臣無大礙。”呂不韋著重強調了這點“因而遇刺一事,反倒是好事。遇刺一事,合該按秦律處理,也僅應按秦律處置。”
做出提議后,呂不韋繼續道“待結果之后,再將消息放出去,天下人就會覺得,秦國秉公執法、以事論事,有強國風范,不會因此波及韓國無辜百姓。
“如此,不以強兵報復,反而讓斥責秦國強、暴、殺、戮之人陷入無理狡辯的境地,韓國的百姓也會念及王上公平,感恩于王上。”
趙維楨站在一旁聽得不禁挑眉。
她支持呂不韋的提議,但不見得這個時候秦王能聽進去。
果不其然,呂不韋話音落地,嬴政的表情紋絲不動。
少年人冷著一張臉點頭“仲父此言有理,但寡人不在乎黔首如何看待寡人。”
呂不韋“”
平日朝堂也好,私下也罷,嬴政對呂不韋的態度還是挺尊敬的,鮮少會有這般直接回絕的時候。
“如此也好。”
呂不韋斟酌好回應,臉上依舊噙著笑意出言“臣可謂君諫言,但國君是否采納,是國君的事情,只是”
說到最后,他話鋒一轉,溫和的面孔中擺出恰好到處的為難。
“臣亦有私心。”呂不韋動了動右手,包扎好的傷口清晰可見。堂堂相國笑得一團和氣,語氣中卻帶著無奈“也不愿自己白白受傷。”
意思就是,刀子都挨了,那總得利用起來吧,不然他不就白挨刀子了嗎。
以理無法說服,于是呂不韋就用人情來勸秦王政。
呂不韋是先王的老師,是秦莊襄王臨終前要求嬴政認下的仲父。他講道理,嬴政可以不給面子,但說起人情,嬴政卻是不能不給的。
但未來的始皇帝也是個極有脾氣的人。
他還是在生氣,所以哪怕是呂不韋服軟,嬴政還是沒說話。
趙維楨見狀,才默默地前行幾步。
“王上讀什么呢”她故意好奇地看向嬴政手中的書卷“拿得這么寶貝,我可能看看么”
國君的文書和信件,肯定不能隨便給臣子看。
但嬴政只是看向趙維楨,就知道這是她在轉移話題。
“沒什么。”
于是嬴政順著趙維楨的話說了下去“公子非的一些文章罷了。”
趙維楨莞爾“我可以看看嗎”
嬴政一頓“那寡人先與夫人說好,公子非的話可不太好聽。”
說完,他把手中的紙張轉交給趙維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