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維楨又問“你與你父王關系可好”
燕丹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不論如何,我為太子。”燕丹說“不會怎么樣的。”
說完,他稍稍抬眼。
青年一雙圓眼觸及到趙維楨的視線,他斟酌片刻,而后下定決心般開口“夫人,你知道他有什么打算嗎”
問的是秦王政要燕丹入咸陽的目的。
趙維楨靜靜地端詳著燕丹的面孔。她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太子覺得呢”
燕丹尷尬地苦笑幾聲。
“我知道秦國遲早有一日會滅掉趙國,”他出言感嘆,“今日情狀,丹一點也不意外。”
趙維楨驚訝地挑了挑眉“為什么”
燕丹理所當然地說“趙偃與他的關系一直不好,他從不吃虧,定然是要報復回來的。”
趙維楨“”
老實說,當聽到燕丹說秦滅趙不意外時,她的心底多少萌生出幾分希望的。
也許燕丹很明白未來的局勢,也許他能懂得秦王政的野心。趙維楨不怕昔日朋友終成敵人,同為公子,若是燕丹有韓非的一半,那兩人以國與國的身份相抗衡,縱然敗了也是惺惺相惜。
可燕丹卻說,他認為秦滅趙國,是因為嬴政與趙偃有過節。
國與國的事情,看在他眼里,卻是人與人之間的恩怨。
趙維楨闔了闔眼。
“使臣說,若非欲囚我于咸陽為質,他不會要求我來。”燕丹又道“如今韓王就在咸陽,也許我和他是一個下場。”
“你想回國么”趙維楨輕聲問。
燕丹笑了笑。
他端起面前的酒器,凝視著杯中清冽液體“夫人,說實話,我也不想。”
“要我自己選,我根本不想當什么燕國太子。我想和當年你請去邯鄲的蓋聶一般,做個劍客。”燕丹說“持劍行走在人世間,為人打抱不平,結交同樣的朋友,不好么”
“可如今各國戰亂,你一人又能為多少人打抱不平”趙維楨質疑道。
“一劍尚且能救一人,可我在邯鄲為質,卻是一人都救不下來。”
燕丹也不生氣,出言反駁“夫人,我在邯鄲這么多年,燕趙之間的摩擦、戰爭卻是從未停過。你說我這人質,是不是當的很失敗”
趙維楨“那是趙王與燕王的失敗,不是你的責任。”
燕丹聽后很是感激“夫人還是為我著想的。”
趙維楨一下子有些難過。
穿越之前,她讀到史家對太子丹的記載和評價,只覺得此人眼界狹窄、目光短淺,請荊軻刺秦,看似為大義,實則是為了一時意氣置家國于不顧。
可現在,趙維楨見過燕丹小時候,教導過他,也明白他生活在怎樣的環境下。
更是深切地明白了燕丹為何如此。
十幾年過去了,邯鄲的稚童成長至今日的青年。
可在趙維楨看來,時間就像是在燕丹身上停滯了一般。
他的性格沒變,舉止沒變,連志向與眼界都不曾變化。
但誰能責怪他呢
常年在邯鄲為質,沒有優秀的老師指引,無法觸及到相應的政治環境,他亦不是什么天縱奇才。一個人想要前進總是需要條件的,太子丹的身邊沒有任何環境,那又該怎么辦
他做不到以“燕太子”的身份改變情況,那寄希望于游俠劍客,雖說天真至極,但也不曾有人對燕丹說過這樣不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