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溪路比以往更是擁攘,滿目皆是匆匆人影,稍不自覺就在視線里虛晃成一片。
接近傍晚的空氣仍然燥得厲害,在南方潮濕的氣候里呆久了,乍一下覺得悶得發慌。
聞歲抬手摘掉棒球帽把玩著,側頭看向拖行李的人“別送了。”
“哎你這頭發”季小嶼瞬間忘了要回的話,好奇問,“是在s五條老師”
他視線落在少年白皙修長的指節上,明明只穿了件款式簡單的襯衣,舉手投足間卻掩不住一股玩世不恭的矜貴。
那雙瞳色略深的眼睛看過來的時候,很容易就讓人挪不開視線,天生焦點。
就是最近突然染了一頭放縱不羈的銀色短發,不知道這位少爺又在抽哪門子風。
聞歲回得心不在焉“丑吧,故意膈應我爸媽來著。”
季小嶼懷疑這人是在凡爾賽式降維打擊“不丑,賊拉風。”
好像從高中認識聞歲開始就是這樣,明明過得順風順水,卻總喜歡給自己找事兒,天不怕地不怕的囂張。
高考成績出來的時候,聞歲瞬間占據了媒體各大板面。拿了狀元,長得好看,家世顯赫,哪個標簽往身上一貼,都足夠風光。
只是宣傳照片上銀發粗鏈骷髏衫的裝扮實在出格,一群小女生倒是尖叫瘋了,聞家被這小叛逆氣得差點把人掃地出門。
季小嶼品了品“來這么一手,老兩口得氣炸了吧剛叫手下買了通稿吹捧你這未來接班人多么完美得體,反手臉被打得啪啪響。”
“當天公司產品銷量大漲,他們還氣什么,不是應該求我弄個半永久”聞歲指尖慢悠悠轉著棒球帽,玩上了癮。
季小嶼百感交集,最怕逆子有文化,這邏輯無懈可擊。
他相當理智的結束掉這個話題,推著行李箱又溜了一截“反正你自由了,我還是送你進去吧,順便瞻仰一下夢中情大。”
“隨你。”聞歲不太在意,頂著一幫女生齊刷刷的注目禮,進了相當氣派的大門。
手機連續震動了好幾下,他垂眸掃了一眼來電,干脆利落摁掉。
明明離家遠了,卻沒有想象中那么愉悅,總覺得欠了點什么。
走到報到處,聞歲興致央央地站到報道長隊尾端,眼神虛焦在匆匆而過的身影上。
心里那股燥勁兒始終壓不下去,于是抬手松了兩顆襯衫領扣,終于感覺舒服了些。
“我昨晚又夢到我哥了。”
人沒見過,耳朵早聽起一層繭子,季小嶼司空見慣道“都他媽八百回了,不新鮮。”
“三百零四次。”聞歲眼皮微抬,糾正他。
三年,三百零四次,平均一周兩回,他記得清楚。
“沒什么區別,夢到什么”季小嶼轉頭看向過去,視線落在對方擰緊的眉心上。
見人沉默,他心急催促“不是,話說一半,天打雷劈。”
聞歲嘖了一聲,覺得有些荒謬“夢到我們倆住進了一個宿舍。”
季小嶼停頓半拍,才樂出聲“別說,好學校就這么兩所,江暗成績那么好,還真有可能啊。”
又疑惑補上一句“不過他怎么不是霧城今年的狀元,邪門。”
“畢竟他的對手也挺用功。”
“大師我悟了,就算累死自己,也要卷死兄弟。”
聞歲笑了下,想起報道上前十名的名單,江暗不在其中。
不是競賽保送,還沒拿狀元,就很意外。
只是對于這個夢的內容,他不敢輕易否定。
這幾年零零碎碎做過不少關于江暗的夢,幾乎都是旁觀者的身份,難辨真假。
唯一一次應驗,就是三年前的那次,他夢到了江暗的離開,沒想到竟然成了真。
那天家里鬧得雞飛狗跳,江暗抬手擦掉聞歲止不住的眼淚,低聲說“我今天就走。”
聞歲至今記得他那片刻的眼神,和十多年前來自己家的時候一樣,疏離中帶著不肯妥協的倔。
明明什么都沒干,光站在那兒,就扎得人心疼。
當然,江暗的身世本身就讓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