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兒她們離開了,寧嬤嬤給淑婉泡了一壺茶,放在淑婉的手邊。
淑婉不信宗教,但她敬畏神佛,抄寫經書的時候特別虔誠。
金剛經大約有五千多字,淑婉在抄寫前先誦讀一邊。
抄書的字體必須用正楷,她一筆一劃,專心致志地寫。若是寫錯了字,抄竄了行,她就把這頁紙扔掉,重新再抄一遍。
這般專心致志,寧嬤嬤看了卻不停搖頭。
不為別的,還是太慢了
宮里的妃嬪幾乎都信佛,大家都為皇上或者為孩子抄過經書。
寧嬤嬤見過德妃娘娘抄寫經書,同樣是虔誠的凈手焚香,德妃娘娘抄寫的經書又快又好。
筆尖在紙上游移,流淌出一個又一個方方正正的字體。筆尖摩擦在紙上的刷刷聲,讓人聽了心里平靜。
寧嬤嬤最愛看德妃抄經書,她能站在那里看一天。
現在,寧嬤嬤看著淑婉抄經書,覺得自己的這個愛好沒了。
這不怪寧嬤嬤矯情,看別人抄經解壓,看淑婉抄經升血壓。
淑婉是大家閨秀,她母親是宗室貴女,她從小接受優良的教育,正楷寫得漂亮極了。
別人晃動手腕,三下兩下就寫完一個字,淑婉提著筆,一筆一劃地描啊描,不像寫字,像描花樣子。
描出來的正楷確實漂亮,那又有什么用能把人急死
金剛經字數多,一次抄不完,每次停下都要做回向,要念回向文。
淑婉寫著寫著毛筆掉毛了,她揪掉毛,手上沾了墨汁,她就要停下,洗了手重新誦讀金剛經,然后繼續抄。
又過了一會兒,她想如廁了,她再次停下,方便完了,把凈手焚香誦經的流程再做一遍。
寧嬤嬤看不下去了,“福晉,抄經雖然要虔誠,但也不至于這樣繁瑣。”
淑婉認真地批評了她,“嬤嬤,抄經當然是越虔誠越好。禮數多,佛祖不會怪罪。”
她拈起筆,想了想又把筆放下了,做了回向,重新舀水洗手。
寧嬤嬤要急死了,“福晉,您怎么又洗手了啊”
“抄經一定要心平氣和,摒棄雜念。我每次抄經前誦經一遍,就是為了讓自己的心態進入到那種無妄無我的境界里。”
淑婉警告寧嬤嬤不要再跟她說話了,“你不要打擾我修行”
淑婉滿臉的無欲無求,好像佛光普照,要把她帶到西方極樂世界了。
其實她心里暗暗發笑,憋笑憋得肚子都疼了。
上午淑婉處理家務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每次她磨磨蹭蹭,寧嬤嬤臉上的表情就像便秘似的。
淑婉想起未嫁時候,在家看侄子讀書練字的情形了。
她的侄子調皮搗蛋樣樣接通,一到讀書的時候就犯困。
淑婉看著他寫功課,只是寫五篇大字,他能從半頭晌磨蹭到后半夜。
摳手指,摳紙,摳筆,摳硯臺,摳鼻孔,他身邊所有的東西都能摳一遍,就是不肯寫作業。
當時把淑婉氣的,抽斷了兩根雞毛撣子。
現在淑婉成為了自己曾經討厭的人,她磨蹭的功力,不到侄子的十分之一,但這已經足夠折磨寧嬤嬤了。
寧嬤嬤以前負責教導新來的宮女,可能是工作的原因,她身上有點老師的氣質,喜歡說教,有點強硬,總是希望學生們跟著她的步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