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盛樂逐漸從剛剛發現自己穿進一本小說時的惶恐與不安之中掙脫了出來。
在御書房。
給他們上課的都是在翰林院里跟各類書籍相對了大半輩子的老翰林,負責這殷盛樂這一班小豆丁的老翰林姓劉,學生們便喊他一聲劉夫子,又因這劉夫子蓄著短短的一節山羊胡子,性格也格外一板一眼的不知變通,嚴格得很,所以又被學生們私底下叫一聲劉老羊。
“啊來個人把我的手打斷吧”
屋外的斜陽照進夕光,李武毅揉著手腕一臉的生無可戀。
他歷來都對這些詩書一竅不通,也對讀書寫字半點興趣都無,常常聽著劉夫子講課講到一半,便呼呼大睡過去。
劉夫子果然不愧是山羊一樣的倔強固執,根本不給李武毅這個國公之子,皇子伴讀半點兒臉面,不但用戒尺把李武毅拍醒罰站,還留他在散學后寫滿十篇大字才肯放人。
被罰站被留堂這種事兒李武毅倒是經歷得多了,也不怎么害怕,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如今是遠近聞名的小魔頭七皇子的伴讀,就怕這天魔星會覺得自己給他丟了面子,再叫宮外頭的李國公知曉,那李武毅的日子可就要變得不好過了。
他也不想在課堂上睡覺的,奈何自己實在不是讀書的料,根本控制不住啊
李武毅委屈巴巴地寫著大字,在心里祈禱七皇子能稍微微體諒一下學渣的自己。
要是剛剛散學的時候,七皇子對著自己發火,李武毅心想,那樣的話自己倒還能狡辯狡辯。
然而。
殷盛樂和沈徽在散學后就離開用膳去了。
李武毅拿不準殷盛樂究竟是生氣了沒有,只能埋頭想盡快把大字寫完,也期望沈徽這個才認識不多久的小伙伴能在那天魔星的跟前多給自己說幾句好話。
而本身也對那些個之乎者也不太有興趣的殷盛樂倒是十分能體會李武毅的難處,但他也不能就這么笑呵呵地輕輕放下這個讓自己丟面子的伴讀吧
太不符合人設了。
殷盛樂往自己碗里夾了一塊魚肉,眼睛卻看著坐在下首的沈徽,這男主也太乖巧了些,連吃飯都是安安靜靜地,用筷尖一點一點夾了菜,再一小口一小口地往嘴里填,偏生他這吃相瞧著文雅,速度卻也不慢,殷盛樂慢悠悠扒飯的功夫,他就已經毫不客氣地干掉了兩碗米飯。
沈徽既然有意要讓七皇子感受到自己對他的親近,自然也就不會太拘節,而是盡可能地展現出一副自己對他毫無戒備的模樣,但凡是殷盛樂的安排,他就沒有不順從的。
假裝著乖小孩的模樣,沈徽實際上也沒放松下來,時刻留意著殷盛樂的表情變化,放下碗筷,沈徽瞧了眼外頭的天色,他將坐在上首那小娃娃逐漸變得糾結起來的神色看在眼中“殿下。”
正糾結著要不要開口關心一下李武毅的殷盛樂猛地回神,烏溜溜的眼珠子凝向沈徽的方向,他的臉蛋白凈圓潤,這么一睜大了眼,看上去就像只被人提起來的兔子似的“嗯”
“殿下,武毅他自小就跟李大公子一起,長在北疆,畢竟是苦寒之域,武風濃厚而文氣略顯不足,他才剛剛回到京城來,功課一時半會兒趕不上也是尋常”
殷盛樂也放下了筷子,銀箸落在陶瓷上一聲脆響“功課再趕不上,他也不該當著那么多人的面,堂而皇之地在課堂上睡大覺吧”
他假裝生氣地埋怨,對如何扮演一個囂張跋扈的熊孩子已經有了三分心得。
而眼前的小少年飛快地眨了兩下眼睛,淺色的瞳仁里似乎有道瞬逝的流光。
“本殿下頭一次上御書房聽課,身邊的伴讀就叫夫子罰了,那豈不是叫我丟了個大臉”殷盛樂越演就越順手,還故意歪歪斜斜地用手支在桌上,撐著下巴,懶散地看向沈徽,斂在那雙烏黑的眼里的,似乎是某種兇險至極的東西。
在一旁為他布菜的宮婢雖也才上崗不久,但也從宮中某些老人那里聽說過七皇子發脾氣前的征兆,與他現在的表情態度都像極了。
她手一抖,本該端上去的羹湯一歪,撒出來了一些,羹湯原已經擺在外頭涼了許久,溫度并不是很高,但她還是心中大驚,也顧不得主子是否察覺到自己的食物,“咚”地一聲就把膝蓋砸在了地上“殿下饒命”